“他没动,说明他警觉了,我们也没损失,再想他法。
但他动了,就是人赃并获,连同旧账一起清算。”
李青山目光冷静,“而且,我已经找到一点三年前旧案的新线索,正在核实。双管齐下,成功率更高。”
魏强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份沉稳和狠劲让他最终下了决心: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让保卫科科长赵坤配合你,他绝对可靠。
行动前,让赵坤以厂保卫科的名义,提前跟派出所通个气,咱们抓现行,他们来抓人。”
接下来的三天,堪称煎熬。
李青山一面让胡小宝带着人悄悄去打听库房老刘头的下落,一面每天照常出摊,留意着食堂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还特意让几个摊子上的老主顾,在打饭时大声抱怨菜差,给方文杰施加压力。
破屋里,陈厚朴从最初的期盼,到第二天后的焦躁不安,再到第三天的近乎绝望。
军大衣也抵御不了从心底渗出的寒意,他甚至开始怀疑,李青山是不是怕了,或者干脆就是糊弄他。
魏强也忍不住在办公室来回踱步,问李青山:
“这都第三天了,一点动静没有,鱼儿是不是脱钩了?”
李青山面上平静:
“厂长,火候还没到。他越谨慎,说明贪心压得越狠。
就这一两天,必见分晓。”
他手心其实也捏着把汗,但箭已上弦,没有回头路。
第四天,深夜。
罐头厂后墙外,废弃的传达室像个冰窟窿。
李青山和胡小宝裹着厚棉袄,缩在墙角,呵出的气都结成了白霜。
脚冻得像是失去了知觉。
“青山哥,这……这都第四天了,那孙子会不会不来了?”
胡小宝牙齿打架,声音发颤。
“憋得越久,动静越大。”
李青山眼睛紧盯着黑洞洞的后门方向,声音低沉,“闻着肉味的狼,舍不得走远。”
零点刚过,一辆没开车灯的旧卡车,像鬼影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到后门附近。
停了片刻,车喇叭响了两短一长。
“咔哒”一声轻响,后门开了条缝,一個脑袋探出来,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
李青山精神一振,压低声音:
“小宝,快!去通知魏厂长和赵坤,鱼咬钩了!
按计划,让赵坤马上联系派出所!”
胡小宝猫着腰,借着阴影窜了出去。
李青山则像一道烟,悄无声息地贴近墙根,向前摸去。
不一会儿,方文杰穿着皮大衣,缩着脖子,却掩不住脸上的得意,小跑着过来,对着卡车司机指挥:
“快点卸货!都是给工人们加营养的好东西,厂长亲自交代的,耽误了事儿你们担待不起!”
他心里正美着呢:
“这鬼天气,正是时候!这笔钱捞到手,够快活好一阵子。
李青山?哼,等老子腾出手来再收拾你!”
就在他指挥工人卸货的当口,一個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方大主管,这么晚还亲自来验收‘好料’,真是辛苦。”
方文杰浑身一僵,猛回头,看见李青山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似笑非笑。
“李青山?!你怎么在这儿?!”
方文杰脸色骤变,厉内荏地吼道,“滚出去!这是食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准进!”
李青山没理他,几步走到卡车旁,猛地扯开苫布一角,手里准备好的强光手电直接照进去——
灯光下,猪肉颜色暗淡,表皮上带着明显的瘀斑和病变点,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隐隐散发出来。
“方文杰!这就是你给工人们准备的‘好料’?
瘟猪肉你也敢买!你想钱想疯了吗?!”
李青山声如寒铁,砸在寂静的雪夜里。
“你血口喷人!这是正规渠道的!”
方文杰头皮发麻,强自镇定,心里却慌了神:
他怎么知道的?
他冲上前想推开李青山,“你他妈少管闲事!”
“正规渠道?”
李青山侧身闪过,用手电光死死钉住那些病变的猪肉,
“这颜色、这瘀斑、这臭味,哪一点像好肉?你方大主管干了这么多年,会分不出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我?”
方文杰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面目狰狞地低吼,
“李青山,我告诉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今天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以后弄死你!”
说着竟挥拳朝李青山打来。
“住手!”
一声暴喝传来!魏强带着保卫科长赵坤和几名干事,还有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壮实工人,瞬间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十几道手电光柱把方文杰和他那车“货”照得无所遁形。
方文杰的拳头僵在半空,脸色瞬间由狰狞变为惨白:
“厂、厂长……误会!天大的误会!
是这司机,是他以次充好骗了我!我是被蒙蔽的啊!”
“还在狡辩!”
魏强怒斥道,上前一步,“你申请采购特价肉的条子是我亲眼看过才批的,
现在这车货和条子上写的‘一等品’对得上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改善伙食?!”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方文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察到了。
李青山上前,对带队的警官清晰说道:
“同志,我们举报方文杰涉嫌采购、使用非法肉类,危害公共安全。
同时,我们怀疑他与三年前陷害其师陈厚朴师傅一事有关,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库管老刘头并取得了证词,请你们并案侦查!”
方文杰像一摊烂泥被押上警车。
魏强长长舒了口气,用力握住李青山的手:
“青山,这次多亏了你!厂里欠你一个大人情!”
李青山摇摇头,看向城南方向:
“厂长,事情还没完。等公安那边审讯结果,特别是三年前的案子……”
几天后,天气放晴。
魏强和李青山再次来到那间破屋。
陈厚朴正蹲在门口晒太阳,眼神依旧有些呆滞。
直到魏强把那份盖着红印的《处理决定》递到他手里,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方文杰不仅对这次的事供认不讳,连三年前如何偷换原料、栽赃陷害的细节也全都撂了,与老刘头的证词完全对得上……
陈厚朴捧着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他看看魏强,又看看李青山,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两行老泪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三年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
李青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上前,扶住了老人颤抖的肩膀。
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也照进了这间阴暗了太久的破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