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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紧急抢修
作者:玉蝙蝠本章字数:3393更新时间:2025-10-09 18:03:00

高原的夜,本就漆黑一片。

暴风雪来的时候,最后一点星光也没了。

老周将所有人叫起时,并没有叫我,可能认为我并不是他们这里的职工,也不太好意思。

听他说,探伤工区昨天下午在次仁家前方2km发现了伤轨,钢轨下方出现了裂痕,需要连夜更换。

我好奇地问了嘴:“周叔,这里并不像其他省份那样车流密集,钢轨出现内伤,也能挺到白天吧?”

或许,这句话就不该问。

全国铁路秉承着“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综合治理”的方针,这里的工人就是战士,但凡是出现一丝丝问题,都要将隐患扼杀在萌芽当中。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起床。

但为了收集第一手的资料,我也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检查了下背包里的氧气罐,穿好了老周给我的三层棉袄,拉链拉到顶,带好了棉帽和手套。

然而,走出帐篷的一刻,也不禁尿意袭来。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感觉,这风不是刮,是砸,带着雪粒子往衣领、袖口、裤脚里钻,砸在脸上生疼,砸得安全帽檐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显然他们已经适应了高原环境,拿着切轨机还走得很快,而我因为氧气供应不足,走走停停,落后了将近30m左右。

老周时常回头看看,那眼神中可能有埋怨,也有一些无奈,因为在深夜高原单独行走的人会面临着野兽的威胁,我一个人连累了全队的行进速度。

整整走了一个小时,才赶到探伤工区标记的伤轨位置,雪花掩埋的钢轨、满是锈的侧壁上,石笔画了一个“X”标志。

“三儿!天窗点儿到了,把切轨机拽起来!钻孔机也拽起来,预热一下!”老周的吼声从风里钻过来,断断续续的。

他坚毅的目光看着前方,口中吐着哈气,睫毛上挂满了霜。

我也只能帮着推两台吊轨车,就是两个铁架子,利用杠杆原理,将每公里路肩上放着的备用轨运到伤轨位置。

运备用轨这段时间,老周和三儿已经测量好25m,将伤轨切断,正线钢轨两边打好了螺丝孔,砂轮磨钢轨的声音十分刺耳,火星在夜空中十分扎眼。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中间压着杠杆,生怕钢轨太沉将我弹飞出去,走了600多米,终于运到了指定地点。

此刻,压着吊轨车杠杆边缘的班长回头,高声喊道:“好,听我喊啊!一、二、三、放!”

我慌忙了松开了手,只听“轰”一声,备用轨重重的落在了石床上,那两台笨重的吊轨车崩飞了出去,翻倒在了路肩上。

工人们有条不紊地拿起路边的撬棍,我赶紧踉跄的跑过去,也拿起了一根。

“好重!”

老周扔掉烟头,上前撬棍一顶,一整根25m型号60kg/m钢轨便被他翻到了线路中心。

每米120斤,25m就是2000多斤!在这高原上,一把撬棍一个人就能翻倒,这技术可不是盖的。

五个工人加上我,用撬棍将备用轨翻进了指定位置,毫不夸张地说,幸好有氧气罐,否则,我很可能会因为晕眩倒在这片雪原上。

这记忆,恐怕永生都忘不了,脚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雪灌进靴筒,很快就化成水,又在靴底结了层薄冰,走一步滑一下。

因为人手不够,司机王师傅也跟着干起活儿来,他年纪大了,还喜欢抽烟,喘气比较粗,我看见他的鼻孔里沾着血丝是冻的。

“歇五分钟!”老周直起身,捶了捶腰,雪从肩膀上滑下来,在地上积了个小堆。

老周从兜里掏出氧气罐,吸了两口。

众人蹲在地上扣压板,紧螺丝,两边上鱼尾板固定,连接钢轨……

这些简简单单的动作,都体现着日积月累的技术,在高原上我使不上劲,螺丝拧得不够紧,而职工们单手转着扳子,拧得飞快。

将伤轨放在路边,众人将吊轨车抬上线路,撬棍、扳手、锯轨机、钻孔机都挂在吊轨车上,推着吊轨车向帐篷方向返回。

老周笑着问:“小伙子,你是个汉子!上级下来检查的,要不就去工区躺着吸氧,要么就和大爷一样,又吃又喝,而你却深入一线体验生活,有魄力。”

我笑了笑:“周叔,我也不是上级。对了,周叔,咱们来的时候是无缝线路,你这样切断25m,换上了备用轨,他不就不是无缝的了吗?”

老周科普了一下:“我们的任务做完了,过两天会有专门的维修部门来,有专业的无缝焊接技术。刚才换的那根备用轨,还要送回原来的位置的。就像汽车的备胎,只是应急用,并不是替换。”

“原来是这样啊!”

回到驻扎地,天渐渐地放亮了。

远处的帐篷,像个缩在雪地里的灰蘑菇,帆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仿佛随时会被掀飞一样。

走近了才看见,帐篷门口的绳子被牢牢系在旁边的石头上,是老周下午特意加固的。

老周说:“小伙子,这都是你的历练,以后回去工作,或者接着向拉萨走,切记,在高原上,细节能救你的命。”

回到作业区驻扎点,掀开帐篷门帘钻进去的瞬间,一股带着煤油味的暖意扑过来。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震得很轻,却在安静的帐篷里格外明显。

我掏出来一看,七点半了。

屏幕上“晓曼”两个字亮得刺眼,像是在跟我赌气,我愣了一下,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林成?”

江晓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藏不住的委屈,“你还知道接呀?”

我走到帐篷角落,尽量让声音稳一点,“吃早饭了吗?”

“别说那些没用的!”她突然拔高了声音:“林成,你走了一星期了,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了吗?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我张了张嘴……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记录这高原上那些以国家建设为己任付出的人,我要提交众人鼓掌的报道。

而她说的,不让我来,那我做不到。

“林成,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我心慌:“要么明天就买机票回来,按我爸的要求,去机务段上班!要么……要么我们就算了吧。”

我猜到了结果,可听见这句话时,心里还是酸酸的。“那些工人在这里干了几年,有的还参与了青藏铁路格拉段的建设,我得把他们的故事拍下来,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的故事重要,那我们的故事呢?”江晓曼斥责的说:“林成,去西藏采访这活儿,你们单位估计都没人干吧?就你一个傻子接这个活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她轻轻的喘息声。

我想说点什么,想哄她,想跟她保证我很快就回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力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了“嘀嗒”一声。

江晓曼挂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响起来,尖锐又刺耳。

我握着手机蹲在地上,久久没动。

我突然想起刚毕业的时候,我跟江晓曼都分配到了北京,一起在小吃街吃烤串,一起在网吧到深夜,一起约定以后要一起去很多地方。

我又掏出了小本儿,一笔一划写了起来:【那时候我总觉得,日子会一直这么顺下去,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现在才发现,人生好像不是这样的。我们总是在选择,选择远方,就注定要放弃陪伴,选择责任,就注定要承受遗憾。】

写到这里,我摸了摸背包,从里面掏出那个刻着两人名字的吊坠。

当时,我还笑着跟她说:“以后不管我走多远,你看到这个月亮,就像看到我一样。”

她当时笑得特别甜,把吊坠戴在脖子上,说:“那你可不能走太远,我怕月亮照不到你,无论你选择什么,我会永远陪着你。”

现在想来,真是有点可笑。

她竟然说一个为了她努力奋斗的人、追寻心中梦想的人是个傻子。

我把吊坠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温度。

这时,帐篷顶上传来“啪嗒”一声,是积雪掉下来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帐篷顶结着一层薄霜,像撒了一层白糖。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采访老孙的时候,他说他是湖南人,却在青藏铁路西宁至格尔木段工作了16年了。

16年中,他将木枕道岔干成了水泥枕,将道钉干成了螺丝,将50kg/的钢轨干成了60kg/m的钢轨。

本以为天路彻底开通,能换新人来,让他们这些外地职工回家工作,可天不遂人愿,自从06年格拉段开通后,他又调到了青藏铁路格拉段,比原来海拔更高了,每年也只能回家探亲两次。

我问他想不想家,他说:“怎么不想?想儿子,想老婆做的红烧肉。可工作就在这儿,没什么办法,这地方虽然艰苦,但总要有人留在这儿。”

刚听的时候,我还不太懂他的话,现在好像懂了,有些选择,不是因为不想要,而是因为不能不要。

就像老周,他儿子发烧39度,他却只能在这里抢修,就像那些工人,他们也想回家陪家人,却只能守在这冰冷的唐古拉山。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充满了想象,也充满了遗憾,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来雪域高原,还是会选择记录这些工人的故事。

这里的天亮的晚,和哈尔滨相差了两个半时区左右,10点才上班,可也没有办法再睡了,索性握着笔,继续整理着一周来的所见所闻。

太阳出来,工人们又要上班了。

上午晴空万里,没有什么风,但快下班的时候又刮起了强风,雪花如刀一般顺着领口往身体里钻,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

老周满脸愁容的说:“这他娘的鬼天气!本想着周五早点儿下班儿,带你去唐古拉镇好好休息下,尝尝你婶儿的手艺,突然起这么大的风,也回不去呀!唉,看来今晚还得麻烦次仁啊!”

众人顶着强风走了几百米后,老周再次敲响了次仁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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