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磊知道姜大路着急往恤品江县赶,便把车速一直控制在120迈。虽然已到午饭时间,肚子又咕咕叫,宁磊还是集中精力开好车。
郝时却饿得受不了了,说前面是服务区,咱停车吃点饭吧?姜大路看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说可以,我去厕所方便方便,宁磊活动一下腿脚,抽根烟解解乏。郝时你去买点面包、火腿肠,午饭在车上解决。
可是,当姜大路从厕所里急冲冲跑出来时,神情却变得异常紧张,对在车里啃面包,吃火腿肠的宁磊和郝时说:“掉头,掉头,立即回省城。”
姜大路急匆匆走进病房。他看见病床旁边,两位专家表情肃穆地悄声商议着什么。他扭头去看胡庆鹏,发现戴着氧气罩的他双眼紧闭,脸色黑青,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输氧瓶里,咕噜噜冒着气泡。
姜大路知道,胡庆鹏的情况十分危殆,他一把抓住胡庆鹏老伴的胳膊,说:“怎么这么突然,我走的时候,老书记不是还好好的吗?”
吴爽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老胡跟你聊得太开心了,你走后,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多吃了几口罐头,然后就一个劲儿地夸你,说恤品江县有希望了,老百姓有福了……他说起来没完没了,可能是太激动了,然后,然后,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姜大路的心情猛然变得沉痛起来,一股酸涩的液体从食管喷到嘴里,他喉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生生将那股酸涩滚烫的液体咽进肚子里,低声问专家,“老书记有危险吗?”
专家的面色有些沉重,说:“情况不容乐观,他的情况非常危险,你们着手准备后事吧。”
然后,两位专家默然走出病房。
专家的话,无疑一记重锤,猛地在姜大路心脏上砸了下去,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疼痛万分。他俯身攥着胡庆鹏的手,定定地望着他,眼圈滚烫起来。
这时,胡庆鹏在省城工作的女儿、女婿赶到了。他女儿不敢相信父亲这么快就进入病危,抑制不住地轻轻抽泣起来。
一个小护士走进来,皱着眉头说:“屋里的人太多了,空气流通不畅,会影响和妨碍患者的抢救工作,你们这些病人家属,不要再在这里添乱了,都到外面候着吧。”
“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着我爸。”胡庆鹏的女儿颇为固执。
她丈夫抓住她的胳膊,低声劝解说:“这里是医院,我们要听从医护人员的安排,不要再在这里了,影响对父亲的抢救工作。”
胡庆鹏女儿猛地挣开胳膊,对丈夫怒目而视,“要出去你出去,我就是不要出去,我就是要在这里看着我爸爸。”
“胡闹!”吴爽对女儿低喝道,“赶紧出去,不要在这碍事,耽误了医生对你父亲的抢救,我拿你是问。”
她女儿还想争辩什么,吴爽的目光想一柄寒冷的冰箭,射向女儿。她女儿不敢再固执了,连忙低下头,被她丈夫拽了出去。
“咱们也出去吧?”姜大路对吴爽说。
吴爽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身子忽然颤栗了一下,似乎就要跌坐在地上。姜大路连忙搀住她的胳膊,来到走廊。
姜大路他们刚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就见医院主任从电梯里出来,向这边走过来。姜大路上次来,去主任办公室询问过胡庆鹏的病情,见主任亲自来了,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您好,主任,请你们一定全力抢救胡书记,不管使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救活……”
见怪不怪的主任,大概觉得他啰嗦,他似乎忘记了姜大路的身份,以为他是病人家属呢,便面无表情说:“这个不用你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
谢天谢地,胡庆鹏在专家们连续3个多小时的抢救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逐渐恢复了生命迹象。
胡庆鹏的女婿,紧紧地握着姜大路的手说:“谢谢你,姜书记,一直在这里陪了大半天,没吃没喝的,饿坏了吧。”
“你客气了,胡书记是恤品江县的老书记,我理应关心他。”姜大路客气地说。
胡庆鹏的女婿连连摇头,说:“您说得很轻巧,但现在谁还记得他是恤品江县的老书记呢,人走茶凉啊!姜书记,您作为恤品江县现在的一把手,能如此地关心照顾我岳父,实在难能可贵,不是恭维您,您这样的好官,让我看到了人世间的温暖,着实令我感动。”
姜大路赧然一笑,说:“您言重了,老书记的病情,恤品江县许多人都在牵挂,他们忘不了老书记在那里,带领全县人民艰苦奋斗,共克时艰的日子,忘不了老书记对那里的深情厚谊和劳苦功高。”
胡庆鹏的老伴儿吴爽,抹了把眼泪说:“姜书记,能有您这句公道话,俺家老胡就是今天死了,他也死得值得啊。”她转身对女婿说:“你领姜书记去楼下吃点便饭吧,他早上从这里刚走,没多大功夫又从中途跑了回来,一直陪伴到现在,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唉,老天啊,你说俺家胡庆鹏积了多大的德啊,让姜书记如此地牵挂和厚爱……”
吴爽再也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地浑身颤栗起来。
姜大路在她肩上轻柔地拍了拍,温声说:“吴婶,您别这样啊,不然一会儿老书记见了你,会心疼你的。”他对胡庆鹏的女婿说,“你不用陪我去吃饭了,你和爱人照顾好吴婶,和老书记,我就放心了。我有事先告辞,还要赶回恤品江县。”
胡庆鹏老伴儿抓住姜大路的手,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啜泣道,“谢谢您,姜书记,对于您的大恩大德,我、我都不知怎么感激好了。”
姜大路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说:“我是应该的,老书记为恤品江县的发展和脱贫致富呕心沥血,他是恤品江的恩人,我们得感激他才是!”
胡庆鹏老伴儿哽咽了,鼻音很重地重复说:“唉,有您这句公道话,老胡他就是走了,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