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上亮起的星星点点，不是渔火，是杀气。

顾青山正抓着话筒，心里盘算着这一绕路又要多烧掉多少斤煤，视野里，那片“礁石群”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那根本不是礁石。

那是十几艘挂着骷髅旗的木制海盗船，船体又宽又矮，像一群趴在海面上的水蛭，船头架着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镇海号”。

雾气里，一个独眼的海盗头子正举着单筒望远镜，镜片里的钢铁巨兽让他口干舌燥。

“老大，那是个啥玩意？”旁边一个喽啰的声音发抖。

“没帆，还冒着黑烟，跑得比谁都快。”

独眼头子放下望远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全是贪婪。

“管他娘的是什么玩意！这么大的船，肯定是条超级肥羊！”

他挥了挥手里的弯刀。

“给老子放一炮！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这片海谁说了算！”

“轰！”

一门老式的前膛炮喷出浓烟，一颗黑乎乎的实心铁弹呼啸着飞了过来。

舰桥里的船员们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青山眼睁睁看着那颗炮弹在视野里不断放大，最后砸在了“镇海号”的侧舷装甲上。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出现。

只听见“叮”的一声。

那声音清脆得像用筷子敲了一下碗。

炮弹被弹飞出去，在海面上打了几个水漂，沉了。

“镇海号”厚重的装甲板上，连一道白印子都没留下，只有一块硬币大小的船漆，似乎被震得微微翘起了一个角。

顾青山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心疼。

漆！我的漆！

紧接着，那声炮响的轰鸣才传到他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这下心疼变成了烦躁。

太吵了！

还让不让人安静地欣赏风景了？

他捂住耳朵，对着身边的炮术长吼了起来。

“太吵了！让他们闭嘴！”

炮术长愣了一下。

他看着总办大人捂着耳朵，满脸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远处那群还在耀武扬威的海盗船。

总办大人被敌人的炮火噪音烦到了。

总办大人的命令是，让他们闭嘴。

如何让一群聒噪的苍蝇闭嘴？

炮术长瞬间领悟了命令的精髓。

他转身冲向传令管，眼神里燃烧起狂热的火焰，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总办有令！让他们闭嘴！”

他顿了一下，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副炮注意！目标敌方舰队！无差别火力覆盖！”

“开火！”

命令通过传令管，瞬间抵达了“镇海号”两侧的副炮阵位。

负责速射炮的炮手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收到命令！开火！”

“镇海号”这头钢铁巨兽仿佛只是打了个哈欠。

它侧舷装甲板上，一扇扇小窗户般的炮门齐刷刷地打开，十几根修长的炮管从里面探了出来。

下一秒，地狱降临。

“轰轰轰轰轰——！”

这不是一声炮响，而是一长串连绵不绝的咆哮。

一连串橘红色的火舌从炮口喷吐而出，像魔鬼的呼吸，瞬间舔过数百米的海面。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屠杀。

那些木质的海盗船，在现代高爆弹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灯笼。

第一发炮弹击中了一艘海盗船的船头，整艘船没有解体，而是直接炸成了一蓬飞散的碎木屑。

第二发炮弹钻进另一艘船的船舱，从内部引爆，巨大的火球将船体从中撕裂，断裂的桅杆带着燃烧的帆布砸进海里。

海盗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前一秒，他们还在船上欢呼，准备迎接一场丰收。

后一秒，他们连同自己的船，就一起化作了海面上燃烧的垃圾。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舰桥里，顾青山还捂着耳朵，紧闭着眼睛。

他感觉脚下的甲板在剧烈地颤抖，一连串的巨响几乎要掀开头盖骨。

这帮败家子！

他心里在滴血。

这得打了多少发炮弹？这得花多少钱？我的分红！我的奖金！

终于，那可怕的轰鸣声停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

顾青山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感觉整个世界都还在嗡嗡作响。

他睁开眼，朝窗外望去。

然后，他愣住了。

海面上，空空如也。

刚才那十几艘气势汹汹的海盗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无数木板、碎布和一些挣扎着的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和木头烧焦的刺鼻味道。

顾青山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转过头，一脸懵逼地看向旁边的独眼龙王。

“人呢？”

他指着窗外。

“船呢？我那么大一群……礁石呢？”

独眼龙王挺直了胸膛，那只独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报告总办！在您‘让他们闭嘴’的英明指挥下，敌方舰队已被全歼！”

“我……”

顾青山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嫌他们吵啊！

与此同时，在数海里之外的浓雾边缘。

一艘挂着西洋三色旗的单桅侦察舰，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船长约翰举着望远镜，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他刚才听到了这边传来的炮声，过来探查情况。

他没有看清那艘钢铁巨舰的全貌，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黑色轮廓，隐藏在浓雾之中。

然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黑色的轮廓，侧面突然喷吐出一长串致命的火蛇。

那火光如此密集，如此迅速，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火炮能够做到的。

紧接着，那支在附近横行霸道，连他们联合舰队都感到头疼的黑旗海盗团，就在那片火光中，像被扔进壁炉的干柴一样，瞬间蒸发了。

约翰的望远镜“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魔……魔鬼……”

他身边的水手同样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停地画着十字。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约翰猛地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舵盘。

“调头！快调头！全速返航！”

他对着身后的通讯兵尖叫。

“立刻给佩里将军发信号！”

“告诉他！我们遭遇了……遭遇了一头来自地狱的怪兽！”

“它……它会喷火！它一口气，就毁灭了一支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