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杨砚清点笔墨纸砚，准备装书箱。
“哥儿！”
杨砚抬头，便看到郭记献宝似的递来竹制的书箱。
“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就提出来，我改。”
“嗯。”杨砚背上后，发现好得不行，重量很轻，又不像木制的那么硬。
再把清点好的文具，放进书箱，再背起来，依然不沉。
郭记瞧他喜欢得不行，笑道：“不枉我辛苦一场，哥儿，县试要努力噢。”
杨砚点点头，然后看到周钰进来：“哥儿，这是我去文庙给你求的符，你随身带着。”
杨砚接过，却不能带进考场：“谢谢周婶子，我会好好保管。”
周钰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
二月初九，天没亮。
王蕊早早起床，给杨砚准备了一份食盒，里面是糕点。
由杨端提着，陪杨砚前往县试现场——县学。
到的时候，天依然漆黑一片。
无数考生焦急等待，神情或忐忑、或凝重、或紧张。
考生中，由少年、青年、中年，甚至白发老翁。
但，杨砚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
因为他实在太小，又名气大。
一到场，便成为了焦点，连带着杨端这个做父亲的，也收到了不少关注。
漆黑的夜里，另一颗新星，也在书童陪伴下，潇洒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杨砚，上前打招呼：“学弟。”
“学兄。”杨砚礼貌的还礼。
“怎么样，对自己有信心吗？”这不是一句关心的话，因为语气里带着挑衅，还有一丝志在必得。
杨砚浑不在意：“敢来，自然是志在必取。”
考生一听，都在心里想，‘这孩子真是要来考县案首的！’
冉学渐笑了：“有志气是好事，可惜呀！”故意顿了顿，认真的盯着杨砚：“这次我也是志在必取。”
周遭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天地间，仿佛只有一大一小，眼对眼，谁也不退让。
在一边的杨端瞧着，心道：‘都气势好足，今年的童生试，注定是一场恶斗。’想着看向杨砚，见他一脸自信，便又想：‘砚儿，为父以你为豪！’
咚！
一声锣响，惊醒了用意念较量的两个人。
搜身即将开始。
县学大门‘嘎吱’一声打开，身穿红装的差役们，一脸严肃的走出来，开始点名、核验身份。
杨端打开书箱，把考牌、互结单、户籍证明、身家清白文书等提前取出来，交到杨砚的手中。
以为要等很久，不料县衙师爷过来，要杨砚和冉学渐跟他走。
杨砚便背上了书箱，拧着食盒，拿着文书到最前排。
检查的差役，只朝他笑笑，便给他一份答题纸和草稿纸道：“进去考试吧。”
杨砚把乱七八糟的证明，连同答题纸、草稿纸放回书箱，重新背上后，感谢的笑笑，便拧着食盒进了考场。
考牌上有座位编号——闰字二十七号。
杨砚对着编号，便在一排排整齐的书桌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每个书桌的左上角，有一块立牌，上面刻着座位号。
位置靠前，座椅偏高，明显是为他专门准备的。
他便从书箱取出笔墨纸砚，笔架、搁笔等文具，以及答题纸、草稿纸摆在桌上，还有装满水的竹筒。
这竹筒，除了装水，还有一项不能细说的功能。
哎，谁让县试要考一天，途中上厕所，可能要排队，小孩的憋尿能力又不如大人。
这叫穷则通，通则变，善哉！
无数考生，还没进来一成。
杨砚研墨完，索性趴在桌上，本想小睡，不料变成了大睡。
听到轻微的鼾声，冉学渐身体一僵，机械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趴桌上睡觉的杨砚，顿时愣住。
亏我把你当做对手，要在科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你，你……你却做起了睡神！
一部分考生则松了一口气，嗐，害得我们白担心，能跑到科场上睡觉，有史以来，头一个。
考生进场五成，一身官袍的温承先、学政左鼎也到场，走到县学的明伦堂前廊下，面对着前前后后千余考生。
由于站得高看得远，左鼎一眼便看到睡觉的杨砚，脸色一沉。
“这就是，陶翰林的高徒？”
“是。”温承先尴尬的笑了笑。
“呵呵，正是嗜睡的年纪，却跑来县试，难为他了。”左鼎姿态摆的足够高。
温承先心里却清楚，左鼎亲来，绝不会空着手回去。
他这个考官，又不能亲自下场提醒，只能任由杨砚呼呼大睡，和左鼎一起在廊下坐了。
待所有考生坐好，天已大亮。
温承先命令差役把门锁好。
哐啷！
一位书吏敲响了考场最前方的铜锣，示意考试开始。
这一声，也把杨砚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看向前方。
便见温承先提起笔，在题牌上，写下了县试第一场的考试题目。
那是一道四书题。
先进于礼乐。
接着，写下第二道，试帖诗题。
赋得野竹上青霄，得青字。
看到这两道题，现场当即响起一阵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声。
温承先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意一笑。
——不枉费自己辛苦寻找考题。
县试是县令负责出题，不假。但这些题目，将来要上报的。
若是水平太次，或是过于敷衍，绝对会被学政问责。
况且，学政就在边上！
‘不知砚儿能不能答得上来。’温承先想着，看向杨砚，却见他在打哈欠。
呃，不会真的答不上来吧，不会吧。
当然不会。
杨砚只是打哈欠醒瞌睡，其实早就在心里把两题想明白了。
活该县令挨骂，第一道题看似简单，实则挖了大坑；第二道更加生僻，选用的是杜甫相对冷门的诗篇。
先说第一题，原文是：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出自《论语·先进篇》。
这个题目，很多人几乎不用思考，便理所当然的解读为，用先读书后做官的人。
自觉破了题目的考生，便以这个理解为基础，开始起笔。
但，正如杨砚前面说的那样，乍看没有问题。
仔细一想，不对劲！
原文的后面，还有一段官方的注释。
“此一章书，是孔子思复古以维世也……”
“有了！”
杨砚回忆完这一段话，提笔，蘸墨，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