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深吸一口气，打开第十口大瓮。

晋国公主陈令月走到他身旁，目光凝重地盯着瓮口。

赵老实等人也伸长脖子，前面的九瓮全部成功，这是最后一瓮。

李善猛地将木漏勺插进瓮中，用力向上提。

哗……水流声响起。

一勺绿豆芽浮出了水面，它们挺拔饱满，没有烂根儿。

赵老实登时涨红脸，死盯着绿豆芽，削瘦的身子瑟瑟发抖。

马氏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两个嘴唇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生绿豆芽，怎么可能全部出芽？”

李常随已经目瞪口呆。

陈令月玉指轻抬，捻起一根豆芽，仔细审视着。

“如果生豆芽没损耗，豆芽就要降价，神都百姓也能吃一口便宜菜。很好！”

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心中暗道。

李善也淡淡一笑。

豆芽技术是他前世吃饭的本事，即便换个时空，他也有信心。

突然，他想起赌约，看一眼长公主，又看向李常随腰间的玉佩。

“咱家愿赌服输。”李常随努努嘴，不情不愿地摘玉佩。

陈令月摆手，从荷包中拿出五十里银票，递到李善面前。

“赌约是本宫提出的，李常随的玉佩，最多值五十两。”

“草民谢皇姑赏赐。”李善急忙道谢，双手接过这笔巨款。

“奴婢跪谢皇姑恩典。”李常随急忙跪下，重重地磕几个头。

“李善，你，很好。”陈令月拍了拍豆芽瓮，转身向屋外走去。

李常随和侍卫们急忙跟上，秦延龄冲李善暧昧一笑，跟着侍卫一起离开。

这晋国公主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玲珑，看到了吧，阿善长大了，完全有本事自己养活自己……”

赵老实跪在妹妹的灵位前，话没说完，人已老泪纵横。

“大舅，别难过，母亲早就看到了。”

李善蹲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豆芽几天就坏，咱们去卖豆芽。”

半个时辰后。

一辆板车离开李家，赵老实在前面拉车，李善和马氏在后面推。

车上装着两口大水缸，缸里装着十瓮绿豆芽，大约八百斤。

很快，三人来到神都最大的菜市场。

这里人声鼎沸，地摊一个接一个，到处是提着菜篮子闲逛的人。

李善在市场里走一圈，基本是卖山货水产的，绿菜少得可怜。

有五个卖豆芽菜的摊位集中在一排。

他找一个靠近豆芽区的犄角旮旯，卸货卖菜。

五个豆芽摊主不时地看向他，多少带着一些敌意。

赵老实被他们看得紧张，小声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李善摆摆手，道：“做生意各凭本事，不要在意。”

“听阿善的，老娘不怕跟他们吵架。你赶紧喊几嗓子，把生意抢过来。”

马氏昂着头，看向那些豆芽摊主，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吵的架势。

赵老实咬咬牙，外甥要靠卖豆芽考状元，只有把销路打开，外甥才能过好日子。

“绿豆芽，今天刚出瓮的绿豆芽，十五钱一斤。”

“老少爷们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新鲜豆芽卖……”

他硬着头皮叫卖，喊得十分卖力。

刹那间，那五个豆芽摊主也大声叫卖，声音盖过了这边。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李善负手而立，微微一笑，这种烟火气让他心旷神怡。

但可惜，买主都跑到那五个菜摊买豆芽，就算有问价的，也很少有人买。

五摊主的叫卖声更响亮，偶尔笑呵呵地看向这边。

赵老实有些着急，“阿善，咱们是不是卖贵了？”

“不贵，我打听过了，他们的绿豆芽也是这个价。”

“客人为啥不买咱家的，咱的豆芽不比他们差。”马氏越发着急。

“别着急，只要咱们继续喊，总会有生意上门的。”

李善知道万事开头难，客人们并不知道这边的豆芽更好，当然买熟客的，凭啥买你一个眼生的。

是时候来一些营销套路了。

李善趴在赵老实耳边，轻声耳语。

赵老实咬咬牙，喊道：“新店开张，买十斤送一斤，买十送一啦……”

这一喊，五个豆芽摊主同时瞪眼。

但一次买十斤豆芽的人并不多，他们没有马上过来理论。

李善淡淡一笑。你们生豆芽有损耗，我的没有。

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搞事，我会卷死你们的。

“买十斤送一斤，真的假的？”

一个瘦高的中年汉子来到摊前，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汉子。

他身上的衣服没补丁，李善怀疑他出自大户人家，笑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先让我看货，我家老爷只吃好菜。”

中年人轻哼一声，低头看水缸里的豆芽。

李善拿起漏勺，用力从缸里舀出一勺。

“您看，我的豆芽又白又嫩，完全没有烂根，绝对是最好的货。”

汉子伸手扒拉豆芽，仔细审视每一根，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小哥儿，买十斤送一斤，买二十斤是不是送两斤？”

“当然可以。”李善心中一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算你机灵，给我来二十斤。”中年汉子抓起一把豆芽，继续扒拉着。

赵老实急忙打开麻布袋，迅速把豆芽装进去。

来回折腾三五次，终于称了二十二斤豆芽，陪着笑请汉子看秤。

“小哥儿，我家老爷眼里不揉沙子，如果缺斤短两，对咱们都不好。”

“您去找秤，随便称。”李善严肃地说。

“我看你像读书人，信你一次。”

中年汉子从随从手中接过钱袋，一枚枚地数出三百文铜钱。

交易结束，赵老实点头哈腰送走他们。

李善抚摸着一枚枚大乾通宝，忍不住勾起嘴角。

开业的第一笔生意成了。

“开业大吉。”马氏抓住李善的胳膊，乐得眉开眼笑。

“咱们继续努力。”李善笑着，看一眼对面的五个豆芽摊位。

“别理他们。他们敢找茬，老娘骂死他们。”

“哈哈……”李善觉得舅母很好，彪悍能少吃很多亏。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马上就有两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来到豆芽车前看货。

冬季绿菜稀少，吃腻了腌萝卜的平民百姓，也想吃一口绿菜。

况且，十五文钱的价位，刚刚踩在百姓们的心坎上。

车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舅甥三人原本担忧卖不完，此刻都放进肚子里，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赵老实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他也能体会到财源广进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