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兴仁坊，李善家。
许道林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从李信手里接过茶杯，象征性抿一口。
“学生叩见老师。”
李善按照规矩行跪拜大礼。
“嗯，起来吧。”
许道林虚扶一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从现在开始，两人正式有了师徒关系，这关系仅次于父子。
师父不仅要授业，还要为徒弟的前途铺路，比如推荐徒弟当官，安排更好的学校。
徒弟出问题，师父要受影响，反之亦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善，恭喜你。”
秦延龄大喜过望，用力拍了拍李善的肩膀。
李善眉开眼笑。
现在该有的条件都有了，如果还是考不中秀才，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阿善，带我去书房。”许道林说道。
“我先告辞了。”秦延龄知道要避嫌，便向李善提出告辞。
书房中。
许道林看一眼书架上的书，径直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书写。
“阿善，先看这几道题。”
“是，师父。”
李善从他手中接过稿纸，惊得瞪大了眼。
第一题，君子之道费而隐。不以其道。
第二题，为天下国家。可以无怨矣。
第三题……
李善直接懵了，每一题中的话，基本都是风马牛不相及。
“告诉为师，第一题出自哪里？”
许道林严肃地问道。
“回老师，君子之道费而隐，出自中庸。不以其道，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许道林眼神一亮，满意地点点头。
“将四书五经中不相连的，不同篇章中的句子，截出来并强行拼凑在一起，这便是截题。很难吧？”
李善点点头，这简直就是文字游戏，故意难为考生的，出题人的脑子里都是屎。
如果书读得不多，就做不出这道题。
关键是，以后考举人和进士都是这种题，想想就觉得头疼。
“不要惊讶，慢慢就习惯了。告诉为师，第一题如何破题？”
李善不由得皱起眉头。
破题也叫破承，是八股文八个组成部分中的第一部分。
要用两三句话将题目的意思和核心哲理直接点破。
李善冥思苦想，道：“要用仁义治理国家？”
“只对了一半，如果这是恩科考题，你必然落榜。”
许道林摇了摇头，“此题的核心是道字，要将中庸的修身之道与孟子的治国之道，强行连接起来，论证个人道德修养是治理国家的基础。”
“啊？这……”
李善直接懵了，什么这道那道，他脑子里已经五迷三道了。
“阿善，你应该这样破题。”
许道林自信一笑，坐下来奋笔疾书，而后把草稿递给李善。
纸上写着：圣人之道，其大本乎修身者乎？夫费而隐者，吾心之德也……
逐字逐句地读完，李善苦笑一声。
“老师，这太难了，我的时间够吗？”
三个月后就是考试时间，区区一个破题就得学三年。
“时间不够，咱们只能押题。如果不出所料，此次恩科的主考官应该是礼部侍郎王大人。”
许道林异常严肃地说道。
礼部侍郎王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因为治理大河有功，深得皇帝信任。
李善有些懵，押题就是赌题，如果赌对了考题……
“来吧，我继续讲这道题。”许道林说道。
第一题：君子之道费而隐，不以其道。
许道林从破题开始讲，逐步讲解承题、起讲、入首、起股、中股、后股、大结。
这就是八股文的八个部分。
李善听得如痴如醉，看着老师做出来的八股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恩师，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名落孙山。”
他摇摇头，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师徒之间不必客气，慢慢来吧。”
许道林说道：“做好准备，以后天天给我做题。”
接下来的日子，师徒俩足不出户。
许道林直接搬到徒弟家。
李善又找回了考研时的感觉，每天至少写七篇八股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时光荏苒，转眼间冰雪融化，大地回春。
时间进入庆隆十九年春，举起恩科只剩三天。
李善已经停止做题。
这天下午，许道林吃完炒平菇，舒服地打个饱嗝。
“以后不要高价买蘑菇了，专心考试。”
李善点点头，强忍着笑意。
这老师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吃山里的平菇，百吃不厌。
李善天天纷纷铁牛去菜市场蹲守，高价购买平菇。
“等我考完恩科，就在咱家种蘑菇，让你天天吃个够。”
“哈哈，有这个心就够了。”
许道林满脸欣慰，笑道：“蘑菇生在阴暗角落，不能种植。”
李善不认同。
前世的蘑菇大棚，完全可以在这里实现。
“好了，先不说这个，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许道林问道。
“都准备好了。老师，这些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
许道林摆摆手，递给他一份考题：“把这些也做了。”
师徒二人喝了几口小酒，吃完饭，李善送老师回屋休息。
就在这时，铁牛急匆匆跑进来。
“大人，毓秀宫的李常随来了。”
李善愣了一下，急忙出门迎接。
来到大门口，见到女扮男装的陈令月，他直接懵逼了。
“臣参见皇……”
“李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李常随打断他，笑呵呵将他扶起来。
李善急忙请他们进门，带他们来到客厅。
十几个大汉立刻检查整个院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而后布置好明岗暗哨。
客厅中只剩下李善、陈令月和李常随。
陈令月严肃道：“李坏，皇上口谕。”
“臣李善，接旨。”
李善急忙洗耳恭听，对李坏这个绰号感到无奈。
“皇上问，此次恩科可有把握？”
“回禀皇上，有把握！”
李善心中一沉，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皇上口谕，你若能高中，重重有赏。若是落榜，哼哼……”
陈令月轻笑一声，威胁意味十足。
李善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坏，我只跟你说一句话，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
陈令月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这个机会，对你非常重要。过了这个坎，就是一片坦途。”
“多谢皇姑教诲。臣保证全力以赴，给皇上和您一个交代。”
“同时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李善暗暗在心里补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