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府衙，贡院。

吏部侍郎兼神都府尹王庆，正在批阅一百多份考卷。

参加考试的童生有九百多人，已经被六个副考官淘汰了八百。

王庆一目十行看卷子，可以录取的放在案牍右侧，落榜的放在左侧。

他揉了揉酸疼的眼，端起茶杯喝一口。

“这次考生的水平还行，倒是有几分优秀考卷。”

王庆笑了笑，重新拿起一份考卷，看得连连点头。

许久后，案牍上只剩一份考卷。

王庆刚读了几句，顿时眼前一亮，顿时陷入其中。

一口气读完，就觉得浑身舒畅。

“好啊！写得真好！这篇文章可以考举人！”

他立刻翻开考卷后面的诗词，如果诗词做得还行，可以给案首。

诗名：论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王庆登时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这首诗，昏黄的眼眸烁烁放光。

对口了，折扇诗太对他的胃口了。

在酷爱诗词的大乾，他是最反感诗词的。

因为他觉得诗词只是小道，能写诗不等于能为官，经义策论才是为官的根本。

他曾三次向朝廷上书，请求把诗词踢出科举。

“好诗！真是一首好诗！”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如果真把诗词踢出科举，就看不到这么好的诗词了吧。

王庆自嘲一笑，最里面喃喃自语：“原来我不是讨厌诗词，而是讨厌那些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好吧，给你个案首。”

王庆铺好一张宣纸，郑重其事地打开考卷上的糊名。

“李善……好像有些熟悉。”

他仔细想了想，不禁轻笑一声。

原来是状元许道林新收的徒弟，名师出高徒啊。

王庆正襟危坐，提笔把李善的名字写在第一个，用力画个圈圈住他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

李善和秦延龄早早来到贡院，放榜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人。

“挤不进去啊，怎么办？”

秦延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

“等吧，别着急。”李善淡淡的说道。

“你难得不紧张？这可是人生大事啊！”

秦延龄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善。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人生除死无大事。”

李善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拍了拍秦延龄的肩膀。

就在这时，李安邦父子四人出现在他身边。

李诚、李智、李义看一眼李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李善直接无视他们，向李安邦行礼，“公爷好！”

“嗯……”李安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问道，“考得怎么样？”

“多谢公爷挂怀，小子自我感觉良好。”

李善笑着回头。

李安邦点了点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李善把礼数做得很足，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那份疏离让他浑身不舒服。

“五弟，你说你考得很好，不会是案首吧？”

李诚轻笑一声，故意提高嗓门。

附近的人立刻看过来，有的面带不屑，有的面带敌意。

谁都想要案首。

李善笑道：“案首……也不是不可能，你呢？”

“我没你那么心高气傲，因为我有自知之明。”

李诚轻哼一声，说道：“能榜上有名，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哥，有自知之明的人并不多，你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

李善给他竖起大拇指，道：“其实我也觉得，以你的水平，能考个秀才就很好了。”

“你少看不起人。”

李智直盯着李善，沉声道：“大哥勤奋刻苦，此次必中。”

“五弟，这话说的不对。自从大哥拜新科榜眼为师，学业进步神速。”

李义笑了笑，说道：“倒是你……许状元没收过学生，你应该你自己。”

“那就不用你们操心了，等吧。”

李善看一眼明显动怒的李诚。

“够啦，等放榜。”

李安邦沉声说道，眼神复杂的一眼李善。

李家三兄弟立刻闭嘴。

李善则是轻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们。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铜锣声。

“放榜啦，放榜啦。”

刹那间人潮涌动，无数人向前拥挤。

秦延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李善急忙抓住他。

“保护大人！”

铁牛闷声一声，立刻带着六个米帮壮汉将李善和秦延龄保护起来。

他壮得像一头蛮牛，瞬间将附近的人挤得欲言又止，骂声随之而来。

“太疯狂了。”李善微微一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疯狂。

“别笑了，当心脚下。”秦延龄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哭声。

“又不中，又不中！老天爷啊……”

接着又传来更大的哭声。

“我中了，我中了……”

李善没忍住笑出了声，果然一家欢喜一家愁。

渐渐的，身边到处是唉声叹气。

他心中涌起一丝紧张。

“二哥，一榜秀才能录多少？”

秦延龄趴在他耳边，说道：“九百多人考试，做多能录五十人。”

李善大吃一惊。

考秀才约等于前世考大学，这录取率也太低了吧。

就这还是秀才，后面还有举人和进士，不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李善摇摇头，让头脑保持冷静，跟着人群缓慢挪动着脚步。

渐渐的，他感觉秦延龄的手越抓越紧。

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李善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很快，两人总有挤到了最里层，见到了第一份榜文。

李善从头到尾仔细看，很快看到了秦延龄三字。

“我中了，我中了！”

秦延龄激动地直接跳起来。

“恭喜！”李善指着榜首，“你看，我也中了。”

“啊！”

秦延龄吓得失声惊叫，“阿善，你是案首，你是案首啊。”

“别激动！”

李善笑着点点头，激动地握起了双拳。

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费，不仅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

九百多名考试，他是第一名。

“阿善，咱们终于变成了士大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

秦延龄被口水呛住，咳嗽连连。

李善笑了，中了秀才基本上等于上岸了，正式迈入士大夫阶级。

可以被免除徭役和人头税，可以见官不跪，不能轻易被刑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