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
林渊一脚踹在壮汉的胸口。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个两百多斤的壮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七八米,砸进一堆废旧纸箱里,再也没了动静。
“躲远点。”
林渊丢下一句话,看都没看薇薇安一眼。
他的目光锁定了广场中央那团已经快要成型的黑雾。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威胁。
几条雾气组成的触手猛地甩了过来,带起一阵腥风。
林渊不退反进。
危机预警在脑海中构建出触手的攻击轨迹。
左闪,低头,侧身。
动作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那些触手擦着他的衣服扫过,在他身后的墙上抽出几道深深的裂痕。
近了。
林渊能闻到那团雾气里散发出的恶臭。
那是几百个流浪汉在这个阴暗角落里腐烂发酵的味道。
“给我,闭嘴。”
林渊双手握住剪刀手柄,肌肉紧绷。
剪刀张开。
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高高跃起,对着那团黑雾的核心——那张最扭曲的痛苦人脸,狠狠剪下。
“咔嚓!”
这一次,剪刀没有穿透。
而是实实在在的咬合感。
就像是剪断了一根粗壮的朽木。
那团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更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用力划过的噪音放大了一百倍。
周围的幻象瞬间消失。
那些发狂的帮派成员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个个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恐惧。
结束了?
林渊松开手,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但他没有急着收起剪刀。
不对劲。
手感不对。
刚才剪断那团黑雾的时候,有些东西……流到了剪刀上。
他低头看去。
只见原本锈迹斑斑的剪刀刃口上,此刻正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液体。
那不是诡异的血。
那是刚才在混战中,飞溅到空中的那些帮派成员的血。
这些血液并没有滴落,而是像是有生命一样,渗进了剪刀表面的铁锈里。
“滋滋……”
一阵轻微的腐蚀声响起。
林渊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的铁锈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金属光泽。
那颜色很深,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块。
而且……
林渊握着手柄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热流,顺着剪刀传导进他的手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这把剪刀活过来了一样。
它在“进食”。
它在渴望更多的血。
“林渊!”
西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渊回过神,那股热流瞬间消失,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他甩了甩手,那把剪刀又变回了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只是刃口似乎比之前锋利了一些,泛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红光。
“怎么了?受伤了?”
北条乃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林渊。
“没。”
林渊把剪刀上的血迹在那个昏迷的壮汉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扛回肩上。
“这玩意儿好像还没吃饱。”
他随口开了个玩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可能不是玩笑。
这把大剪刀在经历了这么多次诡异事件,尤其是这次沾了人血之后,似乎正在发生某种质变。
“走吧,警察快来了。”
林渊看了一眼巷口。
那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加勒特带着他的人走了进来。
这位“钟塔”的行动组长此刻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又像是被人塞了一嘴柠檬。
他看着满地哀嚎的帮派成员,又看了看那个刚刚消散的诡异核心位置,最后目光落在林渊身上。
“这就是你们的处理方式?”
加勒特指着那个胸口塌陷的壮汉,声音有点干涩。
“粗鲁,野蛮,毫无美感。”
“但是有效。”
林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中年人。
“加勒特先生,如果是你们来处理,这会儿估计还在画魔法阵念咒语吧?”
林渊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
“那样的话,这些人可能已经互相把脑浆都打出来了。”
加勒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词。
事实胜于雄辩。
十分钟。
这群他眼里的“童子军”,只用了十分钟,就解决了一个让“钟塔”头疼了两天的麻烦。
而且还是在那群疯狗一样的帮派分子干扰下。
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加勒特刚才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毫不犹豫的冲锋,那种把诡异当杂草一样剪除的狠劲。
这根本不是什么学生。
这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加勒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和那点可笑的自尊。
他是傲慢,但他不蠢。
这种战斗力,正是现在的伦敦最需要的。
“清理现场。”
加勒特转头对身后的手下下令。
那群黑衣人立刻散开,熟练地开始给帮派成员打镇静剂,或者用某种喷雾消除记忆。
“林先生。”
加勒特转回身,语气里的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僵硬客套。
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既然你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那么‘钟塔’也不会吝啬情报。”
他用那根黑伞指了指巷子深处的一扇铁门。
“那里有个安全屋。我想,我们有必要坐下来谈谈关于‘开膛手’的事。”
林渊看了一眼那扇门,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友。
西奥正在擦匕首上的血,北条乃在记录数据,薇薇安还在发抖。
“谈谈可以。”
林渊把剪刀换了只手拿。
“但下次别再用这种测试了。”
他凑近加勒特,声音压得很低。
“我很讨厌加班。尤其是给别人擦屁股的时候。”
说完,他也没管加勒特那张瞬间变黑的脸,径直走向那扇铁门。
雨还在下。
但他感觉到,那把剪刀上的温度,似乎还没完全冷却。
这伦敦的夜,才刚刚开始。
......
铁门沉重地合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把外面淅沥的雨声和伦敦东区特有的霉味彻底隔绝。
这里的空气干燥且带着股臭氧味。
几盏白炽灯把这间位于地下的安全屋照得惨白,四壁都是加厚的隔音钢板,连个窗户都没有。
加勒特把那把还在滴水的黑伞递给旁边的手下,脱下那件考究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他转过身,脸上挂着那种典型的、属于官僚的笑容。
“不得不说,令人印象深刻。”
加勒特走到屋子中间的长桌旁,伸手示意林渊等人落座。
“只用了十分钟就解决了那种级别的麻烦,深蓝学院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我之前的评价有失公允,我收回那句‘童子军’。”
他甚至还要去那台昂贵的咖啡机旁摆弄两下。
“要喝点什么吗?虽然这里条件简陋,但这儿的咖啡豆是我从哥伦比亚带回来的。”
林渊没坐。
他把那把用黑布重新裹好的大剪刀往桌上一搁。
金属撞击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那动静让加勒特倒咖啡的手抖了一下,几滴褐色的液体溅在白色的杯托上。
“如果你打算用这种无聊的客套来浪费时间,那我们现在就走。”
林渊靠在桌沿,双手插在裤兜里,那双墨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加勒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我们也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们进这扇门。”
加勒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放下手里的咖啡壶,那股伪装出来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阴郁。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加勒特叹了口气,伸手在桌面上按了一下。
“嗡——”
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长桌中央的投影仪启动,幽蓝色的光束打在半空,构建出一个旋转的三维模型。
那不是什么怪物的模型。
那是一张张照片。
血腥、残忍、令人作呕的照片。
照片上是被肢解的尸体,有些被摆成了奇怪的姿势,有些内脏被掏空,还有些……甚至看不出原本的人形。
薇薇安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干呕,别过头不敢再看。
西奥原本还在转着手里的匕首,看到那些照片时,手指停住了。
北条乃往前走了一步,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视线在那些照片和旁边密密麻麻的数据上扫过。
“这就是‘开膛手’?”
林渊看着那些照片。
“准确地说,这是最近三个月内,我们在白教堂区发现的受害者。”
加勒特双手撑在桌上,那张脸在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一共十二人。七名流浪汉,三名妓女,还有两名……我们的外勤特工。”
他调出一张新的图片。
那是一张解剖报告。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请你们来。”加勒特的声音低沉,“因为就在昨天,我们的法医在最新一具尸体的伤口残留物里,提取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画面放大。
那是几组复杂的波形图。
林渊看不懂这些图表,但他能看懂加勒特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恐惧。
“这不是诡异。”
北条乃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能量波形稳定,频率有规律,且具备明显的逻辑特征。”她抬起头,看向加勒特,“诡异是混乱的集合体,它们的能量波动就像是一团乱麻。但这东西……太干净了。”
加勒特打了个响指。
“宾果。”
他看着林渊,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不知道是在嘲弄林渊,还是在嘲弄这个操蛋的世界。
“学院一直以为这只是‘开膛手杰克’这个都市传说的具象化。毕竟,怨念、传说、恐惧,这些东西最容易滋生出强大的诡异。”
加勒特顿了顿,把那个最关键的结论抛了出来。
“但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个所谓的‘开膛手’,其实有体温,有心跳,甚至……还会像人一样思考呢?”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只能听见主机风扇转动的嗡嗡声。
西奥手里的匕首“啪”的一声合上了。
“你是说……”西奥的声音有点哑,“我们在追杀的,是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拥有多重异能的疯子。”
加勒特调出了另一份档案。
“看看这个。”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深夜的巷子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正在行走。
突然,两个巡逻的警察叫住了他。
那个人影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下一秒,监控画面剧烈抖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变成了满屏的雪花点。
等画面恢复正常时,那两个警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而在巷口的墙壁上,留下了一行用血写成的字。
——Catch me if you can.(有本事就来抓我。)
“精神干扰,这只是他的能力之一。”
加勒特指着画面。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那两个警察是被瞬间切断了颈动脉。这种精准度,这种速度……甚至连我的精英小队都没反应过来。”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加勒特看着林渊。
“他似乎能感知到我们的追踪。每次我们布置好包围圈,他都能提前一步溜走,就像是……他能预知未来一样。”
多重异能。
高智商。
反侦察能力极强。
甚至可能拥有预知能力。
这根本不是什么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这是一个猎人。
一个把整个伦敦东区当成游乐场,把“钟塔”和学院当成猎物的顶级猎人。
林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要在脑子里转好几个弯的麻烦事。
原本以为只要拿着剪刀一路莽过去,把那个什么狗屁杰克剪成两段就算完事。
现在看来,这活儿比想象中要烫手得多。
“这就是你们‘钟塔’一直没抓到他的原因?”
林渊打破了沉默。
他没表现出什么震惊,反倒是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因为你们一直把他当成怪物在防,结果人家是用人的脑子在跟你们玩。”
加勒特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说得轻巧。你知道在八百万人里找一个异能者有多难吗?尤其是这混蛋还把自己藏得比下水道里的老鼠还深。”
“那是你们蠢。”
林渊毫不客气地回敬。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张全息地图上点了点。
“既然是人,那就好办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连北条乃都转过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人是要吃饭的。人是要睡觉的。人是有欲望的。”
林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诡异没有逻辑,但人有。”
他抬起头,看着加勒特。
“我要权限。”
“什么?”加勒特皱眉。
“我要伦敦所有公共摄像头的访问权限。”林渊竖起第一根手指。
“我要你们‘钟塔’情报网的最高查询接口,包括所有地下黑市、走私渠道。”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最后,我要一支随叫随到的快速反应小队。装备要最好的,人要最听话的。我说打哪,他们就得把哪儿给我轰平。”
“不可能!”
加勒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是在勒索!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来接管‘钟塔’的!”
“勒索?”
林渊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加勒特面前,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林渊比加勒特高半个头,这种俯视的角度让那种压迫感成倍增加。
“搞清楚状况,加勒特组长。”
林渊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办事。那个‘开膛手’已经杀了你们两个人了,下一个是谁?你吗?”
加勒特瞳孔微缩。
“那个疯子是在向你们宣战。他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林渊拍了拍加勒特的肩膀,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给我我要的东西。我帮你把他揪出来,然后把他剪碎。”
“这笔买卖,怎么算你都不亏。”
良久。
加勒特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只有这次任务期间。而且……如果你搞砸了,我会亲手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成交。”
林渊打了个响指。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队友。
那三个原本还有些茫然和紧张的年轻人,此刻看到林渊的背影,心里的那块石头莫名其妙地落了地。
“好了,干活了。”
林渊拿起桌上的大剪刀,抗在肩上。
“既然这位‘杰克’先生想玩角色扮演,那我们就陪他好好玩玩。”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张血淋淋的笑脸涂鸦。
林渊推开沉重的铁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伦敦的雨下得更大了。
一场猎人与猎人的游戏正式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