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老夫也有话说。”
陈观山长缓缓站起,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此刻挺直的身躯却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他没有释放威压,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王烈三人,最后落在居中而坐、眉头紧锁的江州府尊脸上。
“府尊,诸位,”陈观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擂台规矩,入界之前已宣读清楚:‘可争斗,不准故意致人伤残、死亡’。请注意,‘故意’二字。”
他看向赵擎,目光锐利:“赵阔之死,水镜有录。乃是王枭、赵阔、李凤鸣三人合围沈砚在先,招招直取要害,意图何为,在场明眼人皆心知肚明。
沈砚于围攻中反击,搏杀一人,何来‘故意’?莫非只许你三家子弟杀人,不许我书院弟子自卫?”
“你!”
赵擎怒极,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水镜画面虽因小乾坤界阵法干扰不甚清晰,但三人围攻之势确是事实。
陈观又看向王烈:“王枭所使剑法,血煞冲天,冤魂哀嚎,阴邪诡异,绝非你王家祖传正道。此等邪术从何而来?是否与近日江州府暗流涌动、某些邪教势力有关?此事,恐怕更需要彻查吧!”他语带深意,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人群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王烈心头一跳,面色更加难看。
王枭修炼血煞剑术乃家族隐秘,更是与罗刹教交易的筹码之一,此刻被当众点破,后患无穷。
“至于李副指挥使所言青萍县之事,”陈观转向李镇岳,语气转冷,“镇邪司数次调查,可有确凿证据?若无证据,仅凭风闻,便要扣押我书院清白弟子,这便是你镇邪司的行事准则?还是说……有人假公济私,欲报私仇?”
李镇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青萍县之事,他们确实没抓到实质把柄。
陈观最后看向府尊,拱手道:“府尊明鉴。沈砚乃我书院精心培养之英才,品性端正,此次大比,遭人设计暗算,引动心魔在前(他深深看了一眼裁判席上面色不自然的吴副巡察使),遭三人围攻在后,却能临危不乱,反败为胜,其实力、心性、应变,皆是上上之选!此等良才,非但无过,反而有功!理应嘉奖,以彰我江州府选拔人才之公道!”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不仅驳斥了三家指控,更倒打一耙,隐隐点出有人暗中设计,将沈砚塑造成了受害者与天才英雄。
府尊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身为一府之长,需要平衡各方势力。王家、赵家、李家树大根深,但书院地位超然,陈观更是深不可测。
沈砚展现出的潜力和狠辣,也让他心惊。
此子若不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但若处理不当,立刻就是一场波及江州府的大动荡。
“山长所言,不无道理。”府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官威,“然赵阔身死,终究是事实。李凤鸣重伤,亦需交代。沈砚……”
他目光落在台下沈砚身上,沈砚立刻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沈砚,你于擂台自卫反击,情有可原。但造成死伤,亦有过失。本府判你,扣除此次大比所得奖励之三成,补偿赵、李两家,以慰其情。另,罚你于书院禁闭思过三月,未经允许,不得离院。你可服气?”
这判决,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扣除三成奖励(沈砚还未拿到),不痛不痒。禁闭三月,更像是保护。
至于补偿,更是将皮球踢给了书院和两家私下扯皮。
赵擎、王烈、李镇岳脸色铁青,这判决显然偏袒沈砚和书院!
“府尊!此判不公!”赵擎怒吼。
“赵家主!”府尊脸色一沉,一股远胜筑基后期的威严气息淡淡散开,那是久居上位、掌管一府生杀大权的官威,“莫非你对本府判决有异议?还是觉得,赵阔伙同他人围攻在先,不该死?”
赵擎呼吸一窒,面对府尊隐隐的威压和冰冷的眼神,满腔怒火与悲愤被强行压下,憋得胸口发痛,却不敢再言。
王烈和李镇岳也知事不可为,府尊明显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愿彻底得罪书院和陈观。
他们交换了一个阴冷的眼神,今日之辱,暂且记下。
“沈砚,谢府尊明断。”沈砚朗声道,神色平静。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他本已做好血战突围、远遁千里的最坏打算。
陈观微微点头,对府尊拱手:“府尊公正,书院领罚。”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
大比继续进行,决出最终排名。
沈砚因“过失”被扣除部分奖励,但因其在小乾坤界中率先夺符、以一敌三反杀的惊人表现,依旧被裁判团(在陈观注视下)评定为初选第一,直接获得复赛轮空资格,并锁定了至少前十的名额。
至于前三和巡天使者预备役资格,还需后续复赛、决赛角逐。
后续比斗,虽然依旧激烈,但有了沈砚那场血腥震撼的开场,显得平淡了许多。
王枭、李凤鸣因伤退出,赵家其余子弟也士气低落。最终,沈砚、书院另外两名筑基期弟子、以及几家势力推出来的天才,进入了前十。
当府尊亲自将前十奖励——包括那柄黄阶上品法剑“秋水”、凝元丹以及其他灵石资源——颁发给沈砚时,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羡慕、嫉妒、仇恨、敬畏,不一而足。
沈砚平静接过,感受到“秋水剑”入手时的清冽与灵动,心中微定。有了趁手法器,他的实力又能提升一截。
大比落幕,人群渐渐散去,但关于沈砚的议论,必将持续发酵,传遍江州府。
回到书院,浩然居。
周小虎早已准备好伤药和热水,见到沈砚染血归来,又是心疼又是激动:“大人,您没事吧?外面都传疯了!都说您一人独战三大筑基,反杀一个,重伤两个,简直……简直神了!”
沈砚褪下染血青衫,任由周小虎处理左手伤口,神色却无多少喜色:“侥幸而已。若非……关键时刻有所顿悟,今日死的便是我。”
他说的“顿悟”,自然是指功德榜的异动。此事太过诡异,他无法对周小虎言明。
“王家、赵家、李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沈砚沉吟道,“府尊的判决只是缓兵之计。禁闭三月,看似惩罚,实则是将我困在书院。他们定会在外界继续施压,同时……我若离开书院前往京城,路上必是龙潭虎穴。”
“那我们……”周小虎担忧。
“无妨。”沈砚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想杀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和代价。当务之急,是利用这三个月,彻底巩固修为,化解业力,炼化秋水剑,参悟新得功法。同时……”
他看向周小虎:“青萍县那边,务必小心。王家他们在我这里受挫,难保不会再次对白灵他们下手,或者从百姓口中挖出更多东西。
传讯给白灵,让她和玄龟、老周近期务必低调,暗中保护信众即可,非必要绝不显露神异。一切,等我从京城站稳脚跟再说。”
“是!”周小虎肃然应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