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抓着张涛胳膊的手，僵住了。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然后又猛地涨红，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米。

“你……你说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声音都劈了叉。

周围其他学校的老师，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王老师，你这学生太有意思了！上个厕所，顺便把省赛的卷子交了？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交了？交的白卷吧！也对，反正也不会做，早点出来占个厕所也好！”

附二中的那个金丝眼镜老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扶了扶眼镜，走到王老师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王老师，我都说了，别抱太大希望。年轻人脸皮薄，不会做又不好意思干坐着，提前出来，我们都理解。何必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呢？太难看了。”

他每说一个字，王老师的脸就黑一分。那是被当众羞辱的愤怒，也是对自己学生“不争气”的失望。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涛，嘴唇哆嗦着，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来。

完了，这张老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吵什么吵！这里是考场，都想被取消资格吗？”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过来。他胸前挂着“主考官”的牌子，正是这次省赛的总裁判长，省科技大学的数学系泰斗，钱学海教授。

金丝眼镜老师一看是钱教授，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嘴脸，抢先告状：“钱教授，您来得正好。不是我们吵，是三中的这个学生，开考才一个半小时就弃考出来了，还找借口说交卷了，这不是胡闹吗？简直是对竞赛的侮辱！”

钱教授皱起了眉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张涛身上。一个半小时就出来，确实太不像话了。

王老师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11号考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监考老师走了出来，他神情恍惚，手里还捏着一张准考证，像是丢了魂一样。

“怎么回事？”钱教授沉声问道。

监考老师一个激灵，看到钱教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指着张涛，声音都有些结巴：“钱……钱教授，这个学生，他……他交卷了。”

“交的白卷？”金丝眼镜老师嗤笑一声。

“不！”监考老师猛地摇头，他咽了口唾沫，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张涛，“他……他写完了，全都写完了！满满当当的一张卷子，我……我从没见过！”

“什么？！”

这话一出，走廊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老师脸上的嘲讽和讥笑，都凝固了。

金丝眼镜老师脸上的笑容更是僵得像个面具，他尖声叫道：“不可能！一个半小时写完省赛的卷子？他肯定是胡写的！在上面画画了对不对？！”

“没有！”监考老师立刻反驳，“我粗略看了，字迹工整，步骤清晰，绝对不是乱写！”

一个半小时，写满一张难度堪比地狱的省赛卷子。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钱教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扶了扶眼镜，死死地盯着张涛，仿佛要将他看穿。

“去，把那份卷子拿出来。”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钱教授，这不合规矩吧？试卷还在保密期……”一个工作人员小声提醒。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教授一摆手，声音斩钉截铁，“我今天就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卷子，能让一个学生在一个半小时内答完！出了事，我负责！”

几分钟后，那份被单独封存在档案袋里的试卷，被送到了钱教授手中。

走廊里，临时摆开一张桌子。

钱教授亲自拆开密封条，拿出了那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卷子。

周围的老师，包括王老师和金丝眼镜老师，全都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围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试卷上。

钱教授拿起红笔，戴上老花镜，从第一题开始看起。

起初，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当他看到第二题的图论证明时，他拿着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嗯？”。

旁边的几个副裁判长也凑了过来，低声议论。

“这个解法……巧妙啊，直接绕开了分类讨论，用了一个构造法。”

“你看这道解析几何，他的辅助线是怎么想出来的？简直是神来之笔！”

王老师的心，随着他们的议论，一点点从谷底爬了上来。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解法，但他看得懂这些专家脸上的表情。

那是……震惊和欣赏！

金丝眼镜老师的脸色，则一点点变得煞白。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卷子，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蒙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钱教授批改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看得越来越仔细，脸上的表情也从欣赏变成了骇然。

当他看到最后一道关于黎曼几何的压轴大题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拿着红笔的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这道题是他亲自出的，甚至连他自己，在给出标准答案之外，都想不出第二种更简洁的解法。

可卷子上，那个少年，用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角度，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坐标系，将一个复杂无比的空间问题转化成了一个二维平面上的简单积分。

那思路天马行空，却又逻辑严谨，严丝合缝。

“啪嗒。”

钱教授手里的红笔，掉在了桌上。

他抬起头，摘下眼镜，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道：“天才……真正的天才……”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在那道大题的末尾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鲜红的“√”。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呆若木鸡的老师，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

“满分！”

“一百二十分！满分！”

轰！

走廊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

王老师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钱教授，又看看那份卷子，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即，一股狂喜，如同山洪海啸，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身边的张涛，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满分！又是满分！我他妈就知道！我他妈就知道！”

他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金丝眼镜老师，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关于“谁的学校更强”的赌约，那个羞辱性的赌注，此刻像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始作俑者张涛，刚刚从厕所洗了把脸回来。

他看着又哭又笑的王老师，还有地上失魂落魄的金丝眼镜老师，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王老师，怎么了这是？”

他指了指地上的金丝眼镜老师，关切地问：“这位老师……是便秘太久，虚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