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凉快就回哪儿去?
这不就是滚的意思吗?
“宁战!”
陈百明豁然起身,“你太放肆了!”
“放肆吗?”宁战丝毫不惧,也是一声暴喝,“我怎么觉得这才刚开始呢!”
其后屯丁纷纷跟着一步向前。
沉默的表达自己的愤怒。
陈百明眼角一抽……
坏了,给自己架起来了。
“好好好,聚众抗税!”陈百明指着宁战道,“这是够杀头的罪过!”
抗税……
屯丁互相犹疑的对视一眼。
马桥屯说是军屯,其实都是民。这交皇粮的事,谁敢和朝廷作对?
可宁战,等的就是这句。
“抗税?”宁战忽然笑了,“好大的一顶帽子。”
“给你说了没有勘合文书,没有粮草明细,休想从我这拿走一粒粮食。”
“你是……”
“耳朵聋吗!”
最后一句耳聋吗,宁战甚至用了三分武道修为。
一声大吼,骇的陈百明脸色青白交加。
宁战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前一步声音朗朗。
既是说给陈百明听,更是说给身后所有屯丁百姓听:
“既然陈百户说我抗税,又说不出我该缴多少有何凭据,那咱们也别在这儿空耗。”
他抬手,直指五原城方向。
“不如这就启程,一起去千户所,当着崔千户的面,把去年的账目、灾情文书、减免批复,一笔一笔对个清楚!”
“反正……陈百户那,一定有我马桥屯所有的账目文书……”
“对吧?”
陈百明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对?对什么对?
哪有账目?
别说马桥屯,就是整个神策军的军屯,都禁不起查。
尤其是崔思武这个世家子,自从上任就盯着自己不放,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要是当着他的面对帐。
那他这些年从各个军屯克扣粮草、虚报损耗、倒卖军资的烂账,还捂得住吗?
崔思武正愁没借口收拾他们这些地头蛇呢!
这宁战……好歹毒!
陈百明骑虎难下,脸上肌肉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本官公务繁忙,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
“待本官查清文书,再来与你理论!”
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就想走。
“慢着!”
宁战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百明脚步一顿,心头火起,猛地回身道:“宁战!你还想干什么!”
“陈百户要走,可以。”宁战指了指庞二虎胸口的泥脚印,“税赋的事,你说不清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打人之事,可是证据确凿。”
“我马桥屯屯丁庞二虎,协助本队正处理收支账册。一腔拳拳报国心,未拿过朝廷一分钱,大大的良民!”
“你手下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无故欺压百姓!”
此言一出,连庞二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是没拿过朝廷的钱,因为下个月月初宁战才发第一笔饷银。
宁战顿了顿,冷声道:
“按大乾军律,军人无故欺压百姓者,杖十。主官纵容者,同罪。”
“陈百户,打人的是谁,交出来吧。”
陈百户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上次见宁战,本以为是个靠身手的年轻武夫。
怎么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做派,比他一个官场老油子还油?
交人?交谁?
难道让他把自己的亲兵交出去挨军棍?那他这个百户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宁战!”陈百明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休要得寸进尺!区区一个书吏……”
“给你说了是百姓!”宁战厉声打断道,“就算庞二虎是书吏,今日他能无故打我的书吏,明日是不是就能随意屠戮我的屯户?!”
“陈百户,岂不闻军令如山!”
他猛地挥手:“庞大虎!”
“在!”
早已带人守在外围的庞大虎轰然应诺,二十一名新兵呼呼啦啦冲进来。
新打的枪尖在午后阳光下泛起道道寒光。
宁战盯着陈百明,下了最后通牒:
“交人,依律杖十。否则……”
“按纵容包庇论,所有在场涉事军卒,一律同罚!”
“本官亲自监刑!”
“你敢!”
陈百明身后左侧那亲兵早已按捺不住,此刻眼见矛头指向自己,又见对方步步紧逼,热血冲头,“仓啷”一声拔刀出鞘。
“老子看谁敢动!”
刀光耀目!
然而,比刀光更快的,是宁战的刀!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宁战身形已如鬼魅般切入。
只一刀,纯粹的力量碾压!
那亲兵的刀架势都没摆好,就被宁战一刀劈飞,“铛啷”一声落在地上。
宁战刀势未尽,顺势一绞一拉,刀锋已然压在了亲兵脖颈之上
“持械对抗上官,行近谋反!”宁战冷冷道,“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亲兵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再不敢动分毫。
宁战却并未下杀手,反而收刀后退一步,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随手为之。
他转头对庞二虎道:“庞参谋,记!”
“陈百户未着公服,擅闯本屯军事要地。”
“纵容手下行凶,殴打良善百姓,事后拒不配合交出凶手。”
“其麾下亲兵,于马桥屯库房前,持刀意图袭击本官。本官为求自保,不得已出手反击。此事经过,在场众人,皆为见证。”
庞二虎立刻从怀中掏出炭笔,刷刷记录。
这都是证据!
宁战这才重新看向气的浑身发抖的陈百明:“陈百户,看来你是不打算交人了。也罢……”
“庞大虎!将陈百明、阮有为及此二人,一并拿下!”
“依律,军人欺压百姓,主官纵容不究,四人同罪,各杖十军棍!立即执行!”
“宁战!你敢!我是朝廷命官!”陈百明目眦欲裂,疯狂挣扎,却已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新兵按在地上。
“辱?”宁战嗤笑一声,“执行军法,谈何侮辱?”
“陈百户,你若觉得冤,挨完这十棍,大可去崔千户那里告我!”
“庞大虎,行刑!”
“得令!”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把三个一瘸一拐的影子拉的老长。
陈百明趴在马背上,回头望向马桥屯的土墙,眼中满是怨毒。
“宁战……崔思武……你们给老子等着……”
阮有为哭丧着脸:“姐夫……崔千户明显护着宁战,咱们……咱们这顿打,怕是白挨了……”
“白挨?”陈百明刚想转头,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脸上一阵抽搐,“崔思武一个仗着家世的黄口小儿,真以为能在五原城一手遮天?”
他喘了口气,阴森森道:“本官这个百户,是花了真金白银,走的九边督办刘公公的门路!”
“崔家势大,难道还能大得过宫里的公公?”
阮有为眼睛一亮:“您是说……”
“回去就写信!”陈百明咬牙切齿,“就说崔思武在五原城纵容下属,虐打士卒,私吞粮饷,排斥异己……”
“我倒要看看,是他崔家的名头硬,还是刘公公的刀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