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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学校纪念馆
作者:达不溜先生本章字数:3304更新时间:2025-12-14 16:44:42

三月中旬,陆晓舟又回了一趟村子。

这次他没提前告诉铁蛋,下了大巴直接往村史馆走。村史馆那栋两层小楼在村口很显眼,白墙灰瓦,屋檐下挂着块木牌:“向阳村村史陈列馆”。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

陆晓舟站在门口往里看。一楼是展厅,玻璃展柜里摆着些老物件:锈了的犁头、破了的簸箕、褪色的粮票、泛黄的作业本。墙上挂着照片,按年代排列。最里面有个服务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低头整理资料。

那女人头发花白,在脑后扎了个简单的髻。穿着深灰色开衫,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本册子在核对。动作很慢,很仔细。

陆晓舟走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很清晰。

女人抬起头,看见他,愣了一下。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眯起来,看了他几秒,然后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您好,”陆晓舟开口,“请问可以参观吗?”

“可以,可以。”女人站起来,声音温和,“随便看。我是这里的讲解员,姓赵。”

陆晓舟心跳快了一拍。他知道这就是小草,赵小草,那个在1979年冬天端着生日面、眼泪掉进汤里的十一岁女孩。现在她五十七岁了,头发白了,但眼睛还和记忆里一样亮。

“赵老师,”他说,“我想看看关于村小学的历史。”

小草——现在该叫赵老师了——点点头:“这边来。”

她带陆晓舟走到展厅左侧。这里有个专门的区域,墙上挂着七八张照片,都用玻璃框保护着。最上面一张最大,已经泛黄,边角有磨损。

“这是1977年村小学建校时的合影。”赵小草指着照片说。

陆晓舟走近看。

照片是黑白的,像素不高,但能看清人脸。背景是两间新盖的教室,红砖墙,青瓦顶。门口站着二十多个人,分三排。第一排蹲着十几个孩子,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表情严肃,但眼睛发亮。

第二排站着几个大人。中间是年轻的陆建军,穿着半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腰板挺直。左边是铁蛋,那时候还是十岁的少年,个子已经挺高,脸瘦,但眼睛很亮。右边是石头,十五岁,个子最高,像座塔,表情憨厚。

第三排是些村民。陆晓舟看见了年轻的赵老栓,蹲在最边上,手里还拿着烟袋。看见了王二懒,咧着嘴笑,露出不整齐的牙。看见了石头爹,表情严肃,手搭在儿子肩上。

他的目光在照片上仔细搜寻。

然后,在照片最右边的角落里,他看见了。

那是个模糊的身影,只照到半个身子。人正在搬砖,一摞砖头抱在胸前,脸侧对着镜头,看不清楚。但那个姿势,那个轮廓——

陆晓舟的手抖了一下。

“这个人,”他指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

赵小草凑近看,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这是傻根。我哥。”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陆晓舟听出了细微的颤抖。

“照片说明上写的是‘无名助工’。”赵小草指着照片下面的说明牌。牌子上写着:

“1977年9月1日,向阳村小学建校合影。前排为学生,中排为教师陆建军及学生代表,后排为村民代表。右角为建校助工,人称傻根,出力甚多。”

陆晓舟盯着那行字:“出力甚多”。

只有四个字。没有名字,没有生平,没有故事。只有“出力甚多”。

“这张照片是公社知青拍的。”赵小草继续说,

“当时是建军用高考资料换的,拍照时傻根哥正在搬砖,干事让他过来一起照,他摇摇头,继续搬。就照进去了半个身子。”

她停顿了一下:“后来照片洗出来,建军老师看了,说这样挺好。傻根哥就是这样的人,做事,不说话。”

陆晓舟站在照片前,久久不动。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看着那摞砖头,看着半个侧脸。四十七年过去了,照片里的人早已不在,但这一刻,他仿佛能听见砖块摩擦的声音,能闻见新砖的土腥味,能感觉到那个十七岁少年手臂的力量。

“赵老师,”他问,“您还记得他吗?”

赵小草笑了,笑里有泪光:“记得,怎么能不记得。他是我哥。”

她走到服务台,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走回来。布包是深蓝色的,洗得发白,边角磨破了,用针线细细缝过。

“这里面,”她把布包递给陆晓舟,“是他留下的东西。我看你……投缘。给你看看。”

陆晓舟接过布包,手有些抖。他小心地打开。

里面是三样东西。

一本1978年的日历,纸质发黄变脆。日期用铅笔圈了几个日子:1月1日,5月1日,9月1日,12月15日。最后一个日子旁边写了两个字:“小草”。

几颗麦粒,已经碳化,变成了深褐色,硬得像小石子。用个小布袋装着,袋口用线系着。

还有一张纸,折叠着。陆晓舟小心地展开。纸是草纸,粗糙,上面用炭笔画着草图。画得很简单,但能看出来——是一所学校。不是1977年那种两间教室的村小,而是一栋楼,三层,有操场,有旗杆,有篮球架。楼旁边还画了个小房子,标注:“图书室”。

草图右下角写了两个字,炭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未来”。

陆晓舟盯着那两个字,喉咙发紧。

“这是他画的。”赵小草轻声说,“1978年秋天,他坐在院子里,用烧火的炭笔在草纸上画。我问他画什么,他说‘以后的学校’。我说‘以后学校啥样’,他说‘有楼,有书,有电脑’。”

她顿了顿:“那时候我们不知道电脑是啥。问他,他说‘能算账能写字的机器’。我们都笑他做梦。”

“后来呢?”陆晓舟问。

“后来学校真盖楼了。”赵小草指向窗外,

“现在的向阳小学,三层楼,有图书室,有电脑教室。他说的,都实现了。”

陆晓舟重新看向照片。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抱着砖头的少年,那个画下“未来学校”草图的人。

他知道电脑是什么,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搬砖,只是画画,只是教孩子认字。

“赵老师,”陆晓舟把布包仔细包好,递回去,“谢谢您给我看这些。”

赵小草没接:“你留着吧。”

“这……太珍贵了。”

“珍贵才要给人看。”赵小草说,

“放在我这里,只有我看。给你,也许能让更多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相信未来,也为未来出过力。”

陆晓舟看着手里的布包,感觉沉甸甸的。

“您不怕……我是坏人?”他问。

赵小草笑了:“坏人不会来看村史,更不会对着傻根的照片站这么久。”

她重新戴上老花镜,走到另一面墙前:“这边还有照片,要看吗?”

陆晓舟跟过去。这面墙上是村小学的发展历程。从1977年的两间教室,到1985年盖了第一排砖房,到1998年建了三层教学楼,到2010年翻新操场,安装多媒体设备。

每张照片下面都有说明。陆晓舟一张一张看过去,看到了铁蛋考上大学时的留影,看到了石头从部队回来的合影,看到了小草当上老师的证件照,看到了建军退休时的欢送会。

最后一张是2020年的,学校全貌。三层教学楼,塑胶跑道,篮球场,还有个小花园。照片下面写着:“向阳小学现貌,在校生三百二十人,教职工二十八人。”

“变化大吧?”赵小草问。

“大。”陆晓舟说,“傻根哥如果看到,一定会高兴。”

“他看到了。”赵小草很肯定地说,“他一定看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展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赵老师,”陆晓舟忽然问,“您恨过他吗?他答应陪您过生日,却在那天走了。”

赵小草愣了愣,然后摇头:“不恨。他给了我最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

“平安快乐。”赵小草说,“他答应我的。虽然他自己没做到,但他教会了我——平安是福,快乐是金。这些年,我一直记着。”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村庄:“我哥来了五年,改变了很多人。铁蛋因为他爱上读书,成了教授。建军老师因为他更坚定教书,送走一批批学生。我因为他,知道要好好生活,珍惜每一天。”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陆晓舟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个五十七岁的女人。她的背影有些佝偻,但站得很稳。

“您后来……过得好吗?”他问。

“好。”赵小草转身,笑了,

“嫁了人,生了孩子,当了老师,现在退休了在这儿整理村史。平平淡淡,但心安。”

她看向陆晓舟:“孩子,你来看这些,是为什么?”

陆晓舟想了想:“我想知道,那些年真实发生过的事。想知道有人记得,有人传承。”

“你知道了。”赵小草说,“不仅我知道,铁蛋知道,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虽然傻根走了四十五年,但他还在——在铁蛋的研究里,在我的记忆里,在这张照片里,在这个村子的变化里。”

她指向那张1977年的合影:“你看,他虽然只在角落,但他在。这就够了。”

陆晓舟重新看向照片。是的,他在。模糊,但存在。无名,但有力。

“赵老师,”他说,“我下次还能来吗?”

“随时欢迎。”赵小草说,“这里周一闭馆,其他时间我都在。”

陆晓舟道了谢,走出村史馆。外面阳光正好,照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楼,看见赵小草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他也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手里还握着那个布包,沉甸甸的,像握着一段历史,一份记忆,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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