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老李一眼,咧嘴一笑:
“李叔,我也不瞒你,七月十五那天下午我回来经过六眼桥的时候遇着邪乎事儿了,有两位威武不凡的仙家现身救了我,回来之后让我在家立堂供神呢。”
李叔一听“遇着邪乎事儿”几个字,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亮起来了:
“什么邪乎事儿,你仔细说说,仔细说说。”
赵子平也没藏着掖着,他爸和弟弟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坐下听。
赵子平把那天下午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李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真见着两位神仙了?还听到他们说名字了?”
赵子平点点头:
“现在堂单上写的名字,都是他们自己报出来的,有位叫柳山龙的仙家,我给他写一二三的三,他在那儿着急忙慌地说错了错了,不是一二三的三,是大山的山。”
赵丰年和赵子康两人满脸疑惑地看向赵子平,赵子康更是迫不及待的问:
“二哥,你写堂单的时候我也在呢,我怎么没听到?”
赵丰年虽然没有问出口,但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疑惑。
倒是老李重重地磕了两下烟袋锅子,轻笑一声:
“神仙说话是谁想听就能听的吗?”
赵子平也顺口解释了一句:
“仙家和我说话,是通过意念传达的,并不是我真的能听到这个声音。”
老李点点头,神情肃穆:“这叫心领神会,普通人听不明白。”
说到这儿,又抬头看向赵子平继续说:
“我早几年走过东北那地,见过一个特别厉害的出马仙,去个人往那一坐,人家就能把他的事情说个七七八八,然后再问,你想看什么,特别神!”
“哎,对了,子平你供的神仙能看事儿吗?”
赵子平点点头:“能看。”
老李在他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赵子平知道这是听说自己的事情之后,要出去跟村子里人说去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有本家兄弟长辈,也有外姓村民,都是听老李说了赵子平立堂供神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热闹。
不过,大家都是半信半疑,没有一个是诚心过来看事的,赵子平也不在意,照常上下班,初一十五该供香供香,生活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入秋的那天,赵子平一大早起来洗漱吃饭,骑着二八大杠去镇汽车站的路上,听到仙家嘱咐:
“今天下班早点回,家里要来人!”
他随意应了一声,但也没怎么当回事。
结束一天工作,下班的时候同为司机的林晓军喊他一块儿喝两盅,赵子平本想答应的。
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脑子里又想起早上仙家的叮嘱,就拒绝了。
回家刚刚吃了饭,就听到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老李的叫喊声传进院子:
“子平,子平在家吗?”
赵子平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就见老李急匆匆地朝院子里冲,他身边还跟着两男一女,年轻一些的男人还抱着一个孩子。
“子平,你们站长来找你看事儿了。”
赵子平愣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年长的男人,正是镇汽车站的站长马国强。
“赵子平。”
“马站长?”
两人同时出声,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疑惑。
不过还是赵子平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年轻男人怀里抱着的孩子:
“给小孩儿看是吧?赶紧进屋!”
“哎,好好,咱先进屋。”
马站长立刻点头,赵子平把人引到偏房去,招呼他们坐下说话,老李也跟着进去看热闹。
王丽丽见来了人,就提着暖壶一人给倒了一杯水才出去了。
马站长的儿子叫马武兵,看着二十四五的样子,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
这孩子生得壮实,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乡下长大的孩子。
只不过,左半边脸生了一片小孩巴掌大小的黑疮,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臭气。
赵子平也没客气,直接开口:
“说说孩子的情况吧。”
“大师,这是我儿子叫马金宝,今年八岁,半个月前脸上开始长黑斑,刚开始看着像个痣,我们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过了两天一下子就变得手指肚那么大了,我和他妈带着去县医院看了,抹了药膏,输了几天液体非但不管用,孩子还开始发烧,吐白沫了。”
“我们两口子急坏了,只能往市医院去,又是吃药、输液、抹药膏,折腾了四五天还是不管用,脸上的黑疮越长越大,孩子烧得都神志不清了。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听我妈的找了咱镇上的‘刘半仙’给看了看。”
“刘半仙说我儿子是冲着脏东西了,给办了场法事,喝了符水,又说那脏东西太厉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七尺的汉子,说到这儿时候,双眼通红,浑身抖的不成样子。
旁边的马国强也是眼眶通红,双拳紧握。
赵子平拿出纸笔,问了孩子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然后让马武兵放下孩子去堂前上香磕头。
“我这儿的规矩,点香之前要先压钱,不拘多少,但是不能没有。”
赵子平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马武兵二话不说从兜里掏了10块钱压在堂口,赵子平取了九根香点燃,让马武兵拿着到堂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入香炉。
香火袅袅升起,赵子平引着马武兵到旁边的桌子前坐下,打了两个哈欠,抬头看向双目紧闭的孩子缓缓开口:
“刘半仙说的没错,这孩子确实冲着脏东西了,不过也是他命里该有这一劫。”
马武兵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他爸马国强按住了。
赵子平继续说:
“孩子这个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抓蛤蟆,抓了之后有时候拿着鞭炮崩,有时候丢进火里烧?”
马国强父子相视一眼,满脸的惊愕,最后还是马国强开口:
“这……跟这事儿有关?”
赵子平能明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年头小孩炸老鼠炸蛤蟆的多了去了,怎么就我孙子有事儿?
赵子平笑了笑:“要不说他命里有这一劫呢,他刚好抓了一只刚开了灵智的蛤蟆,身上有道行,被丢进火里活生生的烧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那这要怎么办?”
马国强皱起了眉头,他儿媳妇跟老李的女儿都在妇联上班,也是从老李女儿口中得知赵子平供神的事情。
说实话,他其实是不想来这一趟的,觉得在镇上声名显赫的刘半仙都看不好孙子。
赵子平刚立堂,就算不是个骗子,肯定也没有刘半仙本事大。
无奈,老伴、儿子、儿媳妇轮流上阵,他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