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菲克幕僚长携着一个威严的中年人最后踏入军议堂中,大门马上被侍卫们轻轻合上。菲克幕僚长信步走到主位上,示意身侧的佐官道:“三天前派去和山民谈判的人回来了,你他们的搦战文书给大家宣读一遍。”
在座的大多数军官对于这件事毫不知情,脸上纷纷现出讶然之色。军团高层居然私底下和山民们在商讨和议事情。
克米特这几日呆在菲克的身边,对于这件事早已是心知肚明。虽然不清楚军团高层的具体用意,但是他们确实在和池鹭谷的山民接洽,不知最终谈出了个什么结果。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位身宽体胖的佐官身上,听着其逐字逐句照着文书念道。
其中的内容方才念到一半,不少军官脸上已经现出怒意,等到念罢,一个年轻气盛的军官腾地站起身子:“长官,这帮山民欺人太甚。和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是啊,我军锐气尚在,怎么能受这样的羞辱。”另一个大嗓门的军官站起来呼应道。
文书内的措辞太过让人咋舌了,居然要求白熊堡的守军重金赎买俘虏,而且还要求无偿供给山民数额庞大的粮食。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山民居然要求菲克幕僚长成为人质以取信于人,直到把条件一一兑现后他们才会释放菲克。所有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谈和不成,那么山民不介意把白熊堡夷为平地。
在场的军官要么神情激昂,要么被山民的狂妄气笑,没有任何人表露出谈和的意图。
“这帮山民脑子进水了吗,以为击败了我军的一个联队就胜券在握了不成?”达纳捂着嘴巴和克米特窃窃私语。
“他们是仗着有术士存在所以有恃无恐吧,可是他们不知道白熊堡常年也有术士驻扎吗?”克米特推测道。
“肃静,军议不得喧哗。”看守会场的军法官手执长鞭往空中一抖,平息了现场的嘈乱。
菲克幕僚长和坐在侧手的中年军官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一丝喜色。
“士气可用。”中年军官低声对菲克讲道。
菲克幕僚长不再迟疑,朗声说道:“诸位,和谈只是权宜之计,军团紧赶慢赶终于在昨天筹足了足够的军粮,足够支持我们出动一个满员联队。大家都叫嚷着要打,我也想打,谁不想为第一联队报仇雪恨。但是山民来势汹汹,这次出军一定要慎之又慎,军团长阁下已经发来了命令,由第四联队长格罗佛阁下担任这次讨伐山民的主帅,这次讨伐部队也是以第四联队为主,另外抽调上次及时撤退的第五联队布拉顿部,共计2800余名将士。这次务必要一雪前耻,拿山民的首级来祭奠我们战死的同袍。”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迅速感染了军议堂内为数不少的少壮军官。
“现在由格罗佛阁下详细说明这次作战的具体布置。”菲克继续昂然说道。
中年军官整了整衣领,阴沉着脸站立起来,话音沉着稳健:“有言在先,这次军法官会随军作战,谁要是不遵军令,不用回白熊堡了,他有权就地处置。”
他满意地看到自己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军官们,随后用简练的语言把详尽的布置传递到众人的耳中。
达纳边听边把命令记录在本子上,笔走龙蛇,潦草的字迹让克米特不禁侧目。
两个小时后,军议结束。接到任务的诸位军官纷纷加快脚步返回军营,明日就要出发了,必须迅速把军令传达给自己的部下。
克米特正欲起身随他们离开,忽然看到菲克幕僚长对自己摇摇招手。
“看来也有给我的军令了。”克米特拍拍达纳的肩膀。
“反正我们还会在战场上相遇的。”达纳收起本子回应道。
诸人行色匆匆,偌大的军议堂很快便空荡无人。
克米特走近菲克和格罗佛,敬了一个军礼:“克米特僚佐等候您的指示。”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术士。”格罗佛把克米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克米特术士不必拘礼,这次作战还需要你的大力协助啊。”菲克换了一副面孔,眉目含笑着,“丽贝卡可说了,对付山民中术士的重任拜托你就行。”
“自然我会尽自己全力的,我已经对丽贝卡前辈承诺过了。”克米特面不改色。
“好,格罗佛老弟也不是第一次和术士合作了,他知道如何运用好你的力量。”菲克欣慰地笑道。
克米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就我一个人?丽贝卡前辈呢?”
“她有要事在身,所以这次对付山民术士只能靠你一个人了。”菲克微笑着解释道。
相隔白熊堡两百余哩的希石科城,一老一少漫步在优美的花廊内,群花纷纷摇动着身姿争奇斗艳,若不是深秋的寒风掠过花廊内外,第一次误入其中的外人肯定会困惑于当下究竟是什么季节。
阿尔杰农毫无兴致品赏“铁玫瑰”钟爱的馥郁花香,老者垂眉背手,任凭秋风搅动着宽大的长袍,亦步亦趋跟在款款而行的少女后面。
“老师有心事?”“铁玫瑰”结束了一天的政务,心情正是大好。过了许久才注意到一脸阴郁的阿尔杰农。
“冽风部出了点状况,可能会对计划有所影响。”阿尔杰农缓缓答道。
“铁玫瑰”眉尖一跳:“冽风部怎么了?”
“他们囤积在池鹭谷的军粮被不明身份的刺客烧毁了,现在安斯泰菲不得不率领自己的部下离开贫瘠的谷地,冒险深入到白熊堡的势力范围内抢夺粮食。”阿尔杰农一五一十道。
“铁玫瑰”折下一朵蝴蝶兰,凑到鼻子边轻嗅。良久才说道:“是白熊堡术士搞得鬼?”
“只身一人出入防卫森严的敌营,那只能是术士了。安斯泰菲忧心忡忡,要我派术士去支援他们。可我那些学生都不在身边,我也不能亲身前往。”
“老师事前没有防备吗?我可不信这是老师的作为。”
“唔。”阿尔杰农自嘲道,“老了,难免有些差错。”
“我们要不要派人手支援?”
“不用了,弗莱伊应该把丽贝卡召到青葵河了,这么一来冽风部的压力还不是那么大。我已经去信告诉他们援军就在路上,现在安斯泰菲正在按照我的指示主动前去挑衅白熊堡。这样一来,弗莱伊腹背受敌,怎么可能有余力顾及到我们呢?”
“我们帮衬了冽风部那么多,是该让他们为我们流血了。”
“最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这样日后接管白熊堡的时候也少了个麻烦。”阿尔杰农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那老师有什么好困恼的,一切不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吗?”“铁玫瑰”奇怪道。
阿尔杰农顿了顿:“我是担心提美尼克的消息万一没有传到撒迪厄思的耳朵里,他不从泰亚什回国就不妙了,王都里的那位听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撒迪厄思肯定急不可耐地想要从英堡奔回来。”
“这倒是个问题。”
“所以我打算这次亲自赶赴一趟英堡,确保撒迪厄思得知鼠人骚动的消息。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我怕一旦我离开泰亚什的风声走漏了,有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会对你不利。”
“老师多虑了,我就呆在希石科城中,没有我的命令,有谁能够在这里兴风作浪?”“铁玫瑰”不以为然。
“说得也是。”阿尔杰农斟酌道,“那我就离开一段时间。”
阿尔杰农向“铁玫瑰”告辞,沿着花廊尽头的湖畔离开霍尔宅邸的后花园。他迈步进入一条小径,直到身影被茂密的竹林所掩盖。
“厄休娅,我抽出身来了。你把事情再说一遍。”他举着一块乳白方石,催促道。
“就一句话,屠那个老鬼死了。要我重复多少遍。”千娇百媚的女人声音有点恼怒。
“怎么死的?什么死的?你找到他什么遗物了?”
“我要是知道还用找你帮忙。”女人狠狠道,“老娘被你唆使来到青葵河这个鬼地方,没想到走了一个硬茬又来了一个硬茬,想脱身都不能。”
“你拿到河匪财宝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吃了苦头又要冤枉我诳骗你。当初我可是警告过你丽贝卡不是好相与的,要对付她就算是我出马都要费点功夫。”
“那个冰系术士也是个狠人好不好,你一点都没提及他的存在。”女人抱怨道。
“我当初得到的情报里白熊堡的常驻术士只有丽贝卡一人。况且,那个冰系术士不久前不知为何已经离开白熊堡了,这不就说明他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吗。”阿尔杰农辩解道。
“他可是害得老娘死了上百个穴居人手下,在你口中倒好,居然风平云淡地描述为一个意外。”女人有些歇斯底里。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情报误缪这件事我日后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把有关屠前辈死亡的细枝末叶都告诉我,这可是事关本教大业的要事。要是不能善后,你我自戕都不足以向上面交待的。”
阿尔杰农这番重语终于使厄休娅冷静下来。她边回想边告知自己知道的一切。
暮色渐浓的竹林里,阿尔杰农和影影绰绰的竹子合为一体。
半晌后,他才启口道:“这么说来你是屡屡联系不上屠前辈才起的疑心,派手下冒险进入星磷谷的。”
“你也知道屠老鬼性情古怪,没进过他的允许就去贸贸然拜访他准没有好事,可是教内的督促越来越紧,要我快点拿到改良的赝法器。”厄休娅气冲冲道,“现在可好,人货都没了。”
“我是本教在这里职位最高的人了,这件事还是我去处理吧。你给上面去一封书函,让他们授权我接手你的任务,你就在青葵河安心拖住弗莱伊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