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上半月在平静中度过，没有什么新闻总会被人记得，它们总在些七零八碎的消息中上锈，然后沉入海底。

江沐基本不再出门，因为那次回来被一个旁边放着声音巨大短视频手机的陌生的海鲜贩子骂着“恶心”和“小小年纪不学好”迎面泼了一盆的水。

黄艺如过去把他摊子踹了，江沐也不想拦。

这半个月他收到的唯一消息并不好，那是夏辰的爷爷去世的消息。

“你想不想出去转转？外面下雪呢。”

门口处，黄艺如抖掉身上的雪如此说着。

“不太想。”江沐本来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见他回来便过去帮接了个大衣。

“这暖气不要钱的吗……？”黄艺如摘下雾蒙蒙的眼镜在空中挥了挥。

“嗯，挺暖和。”江沐手里还抱着个安抚小狗，那是黄艺如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的。

那十八岁生日过得还挺平和，他们在这房子里吃的蛋糕，巧克力的。

还有橘子罐头，虽然他再也不想吃那玩意了。

小狗是黄艺如送的，说因为他已经有熊了那就送个小狗吧。

之后他们在楼下待了一会儿，黄艺如借此机会教他抽烟，并且对咳嗽个不停的江沐笑骂说华子你都嫌呛你可真够金贵的。

“你又困了？”他问。

“有点。”江沐回答，坐到了沙发上，“你还有工作要做吗？”

“总之快年底了都忙，”黄艺如打了个哈欠，“不过今年过年终于能有个人跟我过年了，二十来年了终于不用一个人看电视剧了……”

“你以前一个人过年？”

“啊，她俩回娘家去过，我懒，就初一走一趟。”他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把落地窗窗帘拉上。

“来来起来一下我也困。”几秒后黄艺如把江沐暂时赶了下去，三下两下把沙发折叠部分拽出来弄成床。

“你在这，那我回……”

“不行。”黄艺如打断他，一把把他捞回来，“你陪我。”

江沐无言。

昏暗温暖的客厅里很快响起了这男人略显深沉的缓慢呼吸声——他睡着了。

江沐在一边坐着，睡意全无。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要是能现在就把这人掐死……

不可能的。

更多的可能是连力气都没发就可能被对方反过来掐死了吧。

他的恨意越来越浓，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了手机。

现在他能看到的朋友圈不多，毕竟大多数人都把他删除了。

也好，清静。

最新一条是肖语诚在31分钟前发的一张大雪纷飞的照片，在冰封湖面之上那曲折的桥上，照片上方还能看到一点黑伞的边缘。

江沐曾在午休时间开玩笑说，他经常穿的这套行头——黑风衣黑裤子黑色帆布鞋，就很适合加上一只黑口罩和一副墨镜，晴天时撑上黑伞站在一个人的葬礼远处无声地注视人群，让人们以为那人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哎，”他当时去拽他衣角悄声说，“要不等我死了你就这么做吧？”

“我还不想被抓起来，”他趴在桌上眯着眼懒洋洋地低声回答，“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会活得比你久……按照我这个睡眠饮食穿着多少一切随性的作法。”

当时江沐呸了两声，把校服往他脸上一怼说睡你的觉吧你只定长命百岁。

点了个赞，江沐顺手下滑刷新了一下，突然间猛地坐直身子瞪大眼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不由自主地唇角上扬。

——肖语诚那1分钟前的朋友圈和张小楚同时同步，两只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腕上的手链星月相映，没有文案但却不言而喻。

江沐此时很想对苍天狂笑三声——这桩亲事终于他娘的成了。

不只他有种儿子终于长大定亲了之感，这两条朋友圈底下很快就炸了，主要是“99”和“卧槽真的假的”。

江沐跟了一条“99”之后关了手机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既然他们终于成了，想必肖语诚便不会被人怀疑和他不清不楚，也不会再孤单了，那么……

应该也不会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