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子衿终究没有说完,她悲痛欲绝,只剩下哭泣,嘉琦听着话筒里的哭泣声,心沉了下去,知道情况不妙,这时空姐催促乘客关机,飞机马上起飞。
嘉琦如鲠在喉,艰难地说:“我马上赶回来……”
身旁的晨光也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广播声,从子衿手里拿过手机,补充她后面未说完的话:“老赵,伯父刚刚离世,请节哀。这边暂时有我,你且放心。”
嘉琦挂了电话,热泪盈眶,双手捂住脸,没想到他去了瑞士,就与阿爸阴阳两隔,成为永别……
“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一道法语声响起。
是空姐见他异样,走过来询问,嘉琦不精通法语,倒也能猜到她的意思,摇头摆手,转身进了洗手间,身旁的向来见状用法语解释道:“谢谢,他只是很久没回家了,有些激动。”
空姐点头,又看了一眼嘉琦的背影,安慰道:“先生,我们很快就会到达中国的。”
他们三人并排坐,老景靠窗,中间是嘉琦,向来在过道,嘉琦在洗手间平复了心情,回到座位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两人看他眼圈泛红,此刻,他们心已明了,阿爸只怕已经离世了,到底还是晚走了一步。
老景倍感愧疚,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理解至亲突然离世时的那种背痛,不由地拍了拍嘉琦的肩膀,似乎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老赵,节哀吧,至少子衿在伯父身边,他不是孤独离开的。”向来一边安慰他,一边拿出纸巾递给他。
说罢,他抬头看了看行李箱,眼神暗淡下来,心里感到遗憾。这次归来,他动用私人关系,从威尔教授那里拿了临床试验的药,现在看来已经用不上了。
子衿的脚踝没有好转,反而肿的厉害,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还是强忍着去安排阿爸的后事。晨光怕她旧伤添新伤,就把于渊叫来照看她,子衿哭着摇头说,自己不会做傻事的。于渊说,那你想怎么做,就告诉李总,让他忙前跑后去办理各种手续,你只管好生坐着,别让石膏再次废掉。子衿只得答应。
两人在太平间守了一夜,次日十点多,救护车就把阿爸的遗体拉回了牧区,晨光坐在副驾驶上,子衿和于渊都守护在遗体旁,看着他安详的仪容,子衿真的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到家了就会醒过来……
恍惚间,她记得房东太太离世前几天,被车拉回家的场景,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看着生命中两位重要的亲人,目睹时间和生命分分秒秒流逝,几天下来,心灵被折磨的疲惫不堪,对恐惧已经完全麻木,只知道该听从医嘱,照顾病人,努力配合,希望赶紧康复起来。
可是,死神永远都是无法预料到来的,她甚至悄悄地想,那怕让房东太太或者阿爸在病床上苦苦地挣扎,生不如死,也不要死神突然降临,那样连个告别都来不及啊!
晨光和子衿做了沟通,阿爸的葬礼就按照漠北的习俗举行,他提前让老钟买好祭奠用品,家里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灵车到时,老钟和附近的牧民都等候多时了,司机开了后门,晨光下了车,跟老钟和几个人上去抬遗体,子衿没有哭,而是轻声喊道:“阿爸,我们回家了。”
于渊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进了屋,披麻戴孝,看见提前布置好的灵堂,悲从中来,眼泪直淌。
“子衿,这次遗像就用你画的这个吧?”老钟捧出一张放大的阿爸相片给她看。
子衿点点头,用手摸索着他慈祥的笑脸,仿佛他还活着。
那还是在他牧羊期间,她跑到草场上偷偷画的。
捧着遗像,她跪倒在棺木前,开始守陵。
葬礼期间,陆续有人前来吊唁,整个追悼会现场,摆满了上百个用黄白两色的菊花扎成的花篮,外面也摆满了花圈,层层叠叠,隆重肃穆。
嘉琦三人回来时,已经是葬礼最后一天了。
看见花篮和花圈上的落款,有些熟悉,大部分都是没听过的企业和单位,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
老景悄悄问嘉琦:“这些外地企业你认识吗?”
嘉琦摇摇头:“不认识,也许是子衿的朋友。”
向来也送了花篮,他摆好后,看着旁边的花篮有些眼熟,发愣之际,嘉琦走上前,看见上面写着:江汉集团敬挽。
他忽然明白,这是李晨光安排的,一眼扫去,果真江汉集团旗下的公司全都有!
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李晨光,你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他忍下心头的不悦,看着在远处张罗的某人,眼神恨不得杀死他!
忽然,外面传来了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打破了现场的哀乐声,引得现场一阵骚动。
他探头一看,院子门口开进来好几辆黑色的奥迪车,陆续将空散的角落填满,车门打开,他看见了一身黑衣的草原局徐局长,看见了一脸肃穆的政府办公室的何主任,还看见了很有派头的陈市长,最后还有一个非常绅士的外国男人。
如果刚刚的花圈和花篮令他感到意外,那么现在的场面令他感到诧异,一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从车里出来,向他这边涌来。
晨光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悄悄地走了过来,站在嘉琦身后,弯腰向他们行礼。
子衿抬头看见了他们,注意到陈市长和威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她醒悟到现场人多嘴杂,也有可能会有记者,连忙收回视线,恭敬地行礼。
灵堂人一下满了,陈市长被让到最前面,在陆续上完香后,他们分别与子衿、嘉琦和晨光握手,“节哀,保重!”
子衿在泪眼婆娑中,哽咽道:“谢谢!”
威廉在与子衿握手时用英文说:“请你节哀,事后我们见见。”
说完他用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放手离开。
子衿不去想他找自己做什么,只知道目光不能随他而去,因为她的任何一个小举动,都会让两个细心的男人发现什么,当然还有可能藏在人群中的狗仔。
葬礼结束后,阿爸的遗体就火化了。
子衿和嘉琦两人痛哭万分,看着阿爸从此离开,再也没有至亲了。
嘉琦也许只有在这一刻,才能不顾一切,把心底里的痛,哭出来……
子衿的灵魂仿佛抽走了,她机械地坐着,就像提线木偶,根本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疼痛。
于渊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她身边,试图劝她睡一会儿,那怕闭上眼睛也行,可是她刚闭眼,阿爸就在她眼前向她招手,于是又开始流泪,好不容易睡着,却是噩梦连连。
当年的F4学霸宿舍又一次因为葬礼聚在一起了,只是谁都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心情无比沉重。
世事难料,上次是晨光的父亲意外离世,这次是嘉琦的父亲去世,冥冥之中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向来忽然觉得应该回去看看老妈了,他在这一刻觉得生命太无常了,最爱的人也会离自己而去。
而老景则无太多的情感,双亲离世太久,再浓的情感也会慢慢淡去。但他来到漠北后,阿爸待他也不错,渐渐地,心中对他的情感,由长者慢慢变成了熟悉的人,他总能从阿爸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只是他甚少流露自己的情感。
晨光和嘉琦两人,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剑拔弩张,彼此,倒是不开口说话,默默地做着各自的事。
老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习惯性地早起,跟两个工人喂完牲口后,就去煮奶茶。
夜间,他们几个太累,都没离开,挤在嘉琦的床上早早歇下。
于渊陪着子衿睡了一宿,算是缓过劲了。
老钟熬好奶茶,做了早饭,看见他们都还没起床,又把屋里收拾了一番,这才看见于渊出来,打了声招呼,嘉琦闻声而起,接着大家都陆续起来,聚在一起吃早饭。
热气腾腾的奶茶味飘在屋内,大家在沉默中用完饭,沉重的空气还没散去。
走出毡房,嘉琦给老钟交代了几句什么,就见他忙去了。
晨光看见子衿消瘦的厉害,眼里写满了担忧,想带她去重新检查一下石膏,安生住院修养一段时间。
子衿推脱说:“等上几日再去,让他先回C城。”
晨光想了想,嘉琦回来了,他也没有理由再留下,而且集团的一大堆事儿还等着他处理。
于是,就向他们告别离开。
他以为向来会跟着自己一起离开,不料这家伙却没有走的意思,也罢,他就让戴维订了最新的机票赶回去。
然而,刚到市区,就接到了于渊的电话。
小区门口,于渊和他算是同时间到的。
这几日,她前后陪着子衿,也疲惫不堪,看见晨光,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李总,我的冒昧影响了你的行程安排。”
晨光穿着黑色大衣,站立在风中,几日的疲惫不堪,没有让他憔悴,反而更加挺拔帅气。
他客气地说:“没关系,我应该替子衿谢谢你。”
“我们是好朋友,不用如此客气。”
晨光微微颔首,对于于渊的约见,他多少有点意外。
“你房子的钥匙,我想子衿给你比较合适。”
当初,他怕媒体骚扰阿爸,就联系于渊把阿爸和老钟安排到自己的房子,他专门给她寄过房子的钥匙。现在阿爸离开,钥匙确实该物归原主。
于渊这样说,也合情合理,估计房子里,阿爸的东西还没收拾。
“嗯。”
“另外,我想……对你说件事。”
嗯?
于渊有点犹豫,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