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区”和“宝马”的字眼刺着顾修言的瞳仁，脑子在短暂的空白后，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爹地！糯糯要跟你一起去！”

小小的人儿似乎也察觉到了顾修言的反常，从床上一跃而下，顾棠也紧随其后，两小只仰着头望向顾修言，澄澈的眼中尽是恳求。

顾修言深吸了一口气，冷厉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极快的纠结。

在他看到的那则新闻里，并没有提及到人员伤亡，但顾修言也不确定……他去了现场以后，看到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爹地，既然妈咪嫁给了你，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

林糯糯说着，将柔软白嫩的小手主动塞到了顾修言的掌心中，给予他无声的温暖。

稚嫩的童声一字一句地敲击着男人的耳膜。

在顾棠和林糯糯的殷切期待下，顾修言终于是松了口。

夜色更深，一辆黑色的路虎在南城空旷的马路上飞速驰骋。

林糯糯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小手紧紧攥着安全带，虽然顾修言已经将车速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她仍旧免不了害怕。

“妈咪会没事的，糯糯别担心。”

顾棠轻拍了拍林糯糯的后背，眼中所流露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林糯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车内逐渐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死寂中。

半小时后。

顾修言的车抵达了事故现场，周围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两辆车的车身都有严重的损坏，地面上的血迹更加刺眼。

“你好，请问车主身份确定了吗？”

顾修言走到做现场勘察的警察身旁，声音沉沉地问道。

警察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顾修言，却在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刻，态度立刻变得友好恭敬:

“目前只确定了卡车司机的身份，他受了轻伤，已经被送往医院，但是因为宝马车主是无证驾驶，所以她的身份还没有确定。”

无证驾驶？

顾修言垂在腿侧的指尖微微一动，在他的印象中，林墨染做事一直都很细心周到，并不像是会无证驾驶的人。

但凡事都有例外，即便神通广大如顾修言，也不敢在此刻轻易做出定论。

“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林糯糯手指的方向望去，顾修言看到了两名急救人员正抬着担架，朝救护车走去。

担架上的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双手无力地垂下。

而警察刚才说卡车司机已经被送去医院，那么担架上的这个人……

顾修言的心头第一次涌上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一向运行有序的大脑，此刻如同被植入了某种病毒程序一般，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火线，便会全盘崩溃。

“妈咪！你不要丢下糯糯，糯糯会乖乖听话的，你醒过来好不好！”

林糯糯扑到担架前，颤抖的声音中满是绝望和不舍，眼眶中的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在白布上泅出了一片水渍。

顾棠紧紧咬着下唇，小小的身体因悲痛而止不住地颤抖，虽然他只和林墨染相处了不到半个月，可在他的心里，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妈妈。

凄厉的哭声和警笛声相互交织，即便是警察，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变得感伤和动容。

顾修言缓缓蹲下身，掀起白布的一角，才刚露出尸身的一只耳朵，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远方传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话音落下，林墨染的身影逐渐接近“悲痛欲绝”的三人，视线转换间，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失笑着摇头解释道:

“那会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不免有点走神，但在一个转弯过后，我就恢复了清醒，把车停了下来。”

林糯糯和顾棠的两双眼睛早已哭得和核桃一般，又红又肿，林墨染心疼地将两小只搂入怀中，轻声安抚。

而就在林墨染专心安慰怀中的两人时，顾修言猝不及防地将她一把拽起了身。

等到她反应过来，男人的双臂已经牢牢地禁锢在她的脊背间，滚烫的气息透过西装面料，丝丝缕缕地传入林墨染的心底。

“还好，你没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失而复得的惊喜狠狠地冲击着顾修言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在为林墨染而跳动。

林墨染轻轻抬手，在顾修言的后背处拍了两下，她仿佛看到了那道原本难以跨越的鸿沟，被男人以强势的姿态填平。

靠在顾修言的胸膛上，林墨染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这一刻，她忽然不想再去计较那纸合约。

“妈咪，糯糯也要抱抱！不要只抱爹地一个人，他的年纪很大了，不需要安慰了。”

林糯糯被顾修言“无缘无故”地夺走宠爱，她有些不满地嘟着小嘴，轻扯着林墨染的裙摆，发起强势撒娇。

林墨染在听到林糯糯公然内涵顾修言年纪大时，喉咙间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放开我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林墨染轻推了推顾修言，脸颊两侧顺势泛起醉人的晕红。

顾修言虽然不舍，但仍旧动作利落地将林墨染“还”给了林糯糯。

一场乌龙过后，在月光的照映下，一家四口向前走去。

回到别墅后，两小只沾了床，很快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林墨染和顾修言依然同睡在一张床上，今晚的那一幕不断地在她眼前浮现，侵扰着她原本平静的心绪。

顾修言身上所传递出来的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可正因为彼此都心照不宣，才更让林墨染心生犹豫和不确定。

如果她往前迈出了那一步，等待她的究竟是幸福，还是万丈深渊？

林墨染不敢赌。

她背对着顾修言，双眸定定地凝视着睡得香甜的林糯糯，眼中的情绪更加得晦涩难辨。

顾修言同样思绪万千，只是他的情绪要比林墨染更加得内敛。

看似平静的一个夜晚，是两颗心在试探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