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山眉头抽了下，很明显地压下了怒气。
“顾少爷啊，这不合适，您在我们这小地方暂居几周已经算是屈尊了，我哪有权利谈惩罚什么的啊。”他看似低声下气地垂着眉，言语里却弯酸没有几分尊敬之意。
顾陆离还太小了。
在现在的姜韫山眼中，毫无利益只是个孩子。
“那你也不能打她。”少年张开的手臂没有一丝动摇，目光坚定毫无惧色微微仰着下巴直视面前的成年男人。
萧惠看出了意思，扯了下姜韫山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色。
“.......”姜韫山瞥了一眼顾陆离背后的姜姚，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萧惠适时出来当老好人。
她弯腰去把自己的女儿扶起来，装模作样地给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却完全没在意少女稚嫩的膝盖皮肉已经被重力压红，手拍上去会痛。
姜姚嘶了一声，垂着头缩脚。
“哎呀，你看看，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子，你呀也真是调皮，怎么能偷哥哥的裤子穿呢。”萧惠嘴里念着，语气尚有几分温柔。
顾陆离看出了姜姚的不适，主动抓住萧惠的胳膊，阻止她进一步弄伤姜姚，低声说：“阿姨我来吧。”
“妈”姜姚眼眶红红，抬头委屈地望着萧惠：“为什么哥哥可以，我不可以？我也想要除了裙子以外的衣服.......”
“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萧惠摆摆手，注意力完全在少年顾陆离扶着姜姚腰上的手，眼中闪过几丝精明的神色，“爸爸说的话要听，姜家的女孩啊跟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样的，现在你还小，不懂事，等以后嫁人了你就明白了。”
合格的商品需要精美的雕琢修饰。
优雅、美丽、温顺。
都是作为一个合格儿媳妇的准则。
“.......”姜姚没有吭声，头垂得很低。
顾陆离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不赞同这样的教育理念。
萧惠安慰完女儿，又拍了拍顾陆离的肩膀：“一点家事让顾小少爷见笑话了，见谅啊。”
随后她美滋滋地扭头对着不远处，仿佛局外人般的姜姚哥哥姜家耀说道：“儿子啊，快来跟顾少爷一起带你妹回屋。”
姜家耀盯着手机，啃了一半的苹果被他随意丢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拒绝道：“不要，她自己回去。”
这样的态度，就算是作为陌生人都过于冷漠了。
“家耀，这是你妹妹，怎么好意思全让外人照顾。”萧惠嘴里这么说，眼神却盯向顾陆离。
顾陆离扶着姜姚的手臂收紧，冷声道：“阿姨，没关系，我来照顾。”
说完，他扶着姜姚朝少女的房间走去。
姜姚跪了很久，粗糙冰凉的地板把她的膝盖硌出很重的红印。
突然站起来腿也麻得走不动路，她几乎半边是身子的力量都是靠在少年身上的，等慢慢挪到房间门口，姜姚也缓过来了一点。
她眼眶红红地站直，慢慢推开顾陆离的手。
“你，你别管我了。”少女声音沙哑，勉强站立着身子，扶着门把手慢慢往里走。
她缓缓合上门，就仿佛合上的是自己的心房一样。
“姜姚。”顾陆离抓住门框，执拗地看着她，“你，你......”
话在嘴边，却言辞匮乏说不出什么话。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姜姚仿佛变回了那个姜家合格的女儿，理了理裙摆，双目无神地微微俯身，随后关上房门。
顾陆离呆愕地看着合上的门，近在咫尺的门板，他听到了隔着这层门板后女孩细细的哭泣声。
心里绞痛。
又没有任何办法。
少年双手握拳，垂在裤脚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他不想姜姚变成一个合格的商品。
他希望女孩一直能保持那样的天真活泼开朗，永远是那样独特鲜明的性格，如落幕后悬在天边，众星群中一抹皎洁的月光。
他站了很久，直到房间内哭泣声变小，突然传来重物跌掉连带着拽落东西的哗啦声。
“！”少年心里一惊，想也没想地推门而入。
没想到房间里，刚洗过澡的少女姜姚穿着一身丝绸的洁白吊带睡衣，衬得那张稚气的脸纯洁而又透欲。
她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板，红着眼尾抬头看向门口。
“陆离......？”
姜姚摔倒了，是因为跪太久麻痹后肌肉无力。
顾陆离也顾不得少女现在的些许暴露，连忙上前去扶她起身。
“你没事吧。”
等手触摸到少女身上细腻如温玉般的肌肤，他才嘴唇哆嗦了下结巴道：“有，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姜姚摇摇头，苦笑道：“就这样的体质，我还说要当女侠呢......真可笑。”
“你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别想那么多。”顾陆离深吸一口气，刚平复下自己的激荡的情绪，半跪下查看少女的膝盖，就被姜姚垂头小声的哭泣声又揪起心脏。
“我，我为什么是姜家的孩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姓姜。”像是终于情绪支撑不住，姜姚双手捂着嘴，小声地呜咽起来。
连哭都没有那么自由。
因为父亲母亲会说，哭太多了对嗓子不好，未来的声音会变得很难听。
姜姚连哭泣的习惯都是无声的。
“别难过了。”顾陆离着急的鼻尖冒汗，语无伦次，“你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你总会离开的，所以别哭了。”
“我？离开？怎么离开？”
“等你长大后，有能力做主后就能离开了。”顾陆离压低声音安慰道。
姜姚抽搭着，蜷缩着腿，抱住了膝盖。
“我不敢......”胆大的女孩从未获得过真正的爱，她的内心与别人不同，是空的没有力量的。
就算她敢翻墙爬树，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做自己。
但离开这两个字眼，对于年岁不过13的少女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
“离开，我就没家了。”她孤苦的灵魂像是无根的浮萍，就算浸泡自己的是带毒的苦涩发臭水池，也不敢把自己脆弱的根部脱离水面。
“......”
少年沉默良久，盯着姜姚的脸不放。
良久后，他抓过少女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一脸认真带着虔诚的神色。
“我带你走，我给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