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回到家后，心情疲惫不堪，几乎是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李衍没回家，只是想尽快见到大美女鬼，也许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就能想起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沉浸在疲惫与困惑之中，她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她再次睁眼时，竟然又是上次的书房。环顾四周，一切都和上次一模一样，书架上摆放着古籍和文房四宝，桌上散落着纸笔墨，室内弥漫着淡淡的书香，跟药草香。

这味道，很像任宗景身上的味道。李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任宗景，随后赶紧摇摇头，自我劝解道，想什么呢。

大美女鬼呢？李弦准备按照上次的线路再去画糖画那里碰碰运气，却听到桌后传来任宗景的声音，“不像。”然后便是纸被揉成一团的声音。

诶？所以这果然是任宗景的房间？想到这里的李弦，鬼使神差地往书桌靠去，只见一根毛笔正在白纸上画着什么。

任宗景先画的眼睛，李弦看着画上的丹凤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之后便是嘴巴，朱唇微启，像个娇俏的女子。

画的是哪家小娘子啊？李弦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难道是王相家的姑娘？

待任宗景已经画完了五官，李弦依旧没认出画中的美人是谁，也没了耐心，索性飘出了任家，去找她的大美女鬼了。

果然，这大美女鬼又蹲在糖画小贩这里看他画糖画呢，边看还边提意见，也完全不在乎对方根本听不到。

李弦本想报之前仇，也趁机吓吓女鬼，可还没走近，就听到女鬼背对着她说道，“哟，又出来了？”

这女鬼倒是很警觉。李弦想着，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女鬼面前，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查到你的身份了。”

“真的么？”女鬼立刻抛弃了糖画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望着李弦问道，“所以我想见那个人是谁？”

李弦有些无奈地说道，“就这个还没查到。”

“哦。”女鬼的神色立刻耷拉下来，继续蹲回去看糖画。

“你叫郜山菊。”李弦也跟着蹲了下来，赶紧把自己查的事情分享，“我今天跟你弟弟见面了，你十岁那年跟家里人走丢了，十八年前找回了家，结果发现家里人都搬走了。”

“等一下。”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的女鬼还没等李弦说完，便打断了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个鬼我认识，两个月前因为时限已到，灰飞烟灭了。”

嗯？李弦没想到自己猜错了，再次确认道，“你确实那个鬼是郜山菊，而不是你是郜山菊？”

女鬼却点点头，说道，“你跟她说啥她都只会回复【我是郜山菊，我要回家】，怎么可能搞错。”说罢还一脸不屑地看了李弦一眼，“所以你忙乎了几天，就查出这么个结果？”一边用十分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李弦，一边摇摇头。

“那郜山菊没回成家，怎么就灰飞烟灭了？”知道郜山菊凄惨身世的李弦也顾不上女鬼的调侃，有些激动地问道。

“我们鬼飘在人间也是有时限的。”女鬼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六千四百天了，还破不了执念，就只能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了，就不会再投胎了是么？”李弦问道。

“对啊。”女鬼依旧一脸的不在乎，“不过，人嘛，活好一辈子就够了，这辈子没遗憾，有没有下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话的李弦心里不知为何，揪了一下，问道，“那你也会灰飞烟灭么？”她根据之前大美女说过的做鬼时长，快速算出大美女鬼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满六千四百天了。

“对啊。”女鬼的语气并没有听出任何惋惜，甚至像在说一件幸运的事情，“本来我都要放弃了，可谁知遇到你这个灵魂出窍的活人，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李弦也莫名被女鬼的乐观感动，笑着说道，“没事儿，城东义庄那年就埋了三个女尸，如果郜山菊不是，那便是之后两个中的一个。”就是后面两个信息太少了，根本不好查。

“那你还遇到过别的同期女鬼么？”李弦以防万一地问道，“比如说被轮奸的，或者饿死在山里的？”

听到这话的女鬼，也猜出了李弦所指，不知为何，竟然笑出了声，“那年是流年不利么？怎么大家都死得这么惨。”

“说正经的！”李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到自己的身体，赶紧问道。

女鬼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估计另一个女尸没啥执念，所以没成鬼。”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将右手一挥，手指一点，便见她指尖流出白雾。

李弦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女鬼用手指作画，不一会儿，一个村妇模样的女子便被她画了出来。

“这就是郜山菊成鬼时的样子。”女鬼画完后将手指一吹，指尖的白雾便消失了，“一般而言鬼都是死前的模样，所以你若找到了她的家人，便把这模样画给他们吧。”

虽然斯人已逝，魂飞魄散，但回家这个执念，不仅仅是死去之人的执念。

李弦赶紧凭借着自己的超强记忆，把郜山菊的样子记了下来。

“那我灵魂出窍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李弦问道，“我已经在帮你积极查了，你呢？”

“最近小白休假，小黑嘴严，暂时没探出啥来。”女鬼满不在乎地说道，见李弦就要发怒，赶紧笑着说道，“不过据我这十几年做鬼的经验，这灵魂出窍，是有致命缺陷的。”

李弦微微一愣，追问道，“什么缺陷？”

女鬼正色说道，“几次还行，可若一直长期不受控制的灵魂出窍，会让你的灵魂习惯漂泊，不再愿意回到肉体。”

“那我不就死了么？”李弦的神色十分不好看。

果然，这灵魂出窍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你如今灵魂出窍的次数不多。”女鬼安慰道，“你可以先研究一下怎么控制你的灵魂出窍，能控制住就不会有什么事儿。”

李弦却苦着脸，她要是知道怎么控制住，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灵魂出窍。而且她这几次出窍的地方都不一样，几乎没什么规律，怎么研究？

“没事啦。”见李弦这般担心，女鬼大大咧咧地说道，“等小白休假回来了，我去缠他问问解决的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我，都要灰飞烟灭了也没怕的。”

李弦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在床上醒了。再次入睡后，便再也没有灵魂出窍了。

第二天，李弦顺路又去了郜家，把自己临摹的郜山菊的画像送给了郜峰，正碰上他把郜山菊的尸骨领回来。

接过画的郜峰感激不尽，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对着李弦连连鞠躬道谢，“我今早还去崔家探望过，试图问问崔家当年见过我姐姐的人，能不能画一幅画像给我。”但朱思柔祖母跟小姑别说画画了，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随后，郜峰小心翼翼地将李弦送来的画像，放进了家中的祠堂。

给画像上了香后，他认真地对着旁边的画像鞠了三个躬，轻声说道，“娘，姐回来了。”

随后又看着画中有些陌生的女子，直到慢慢跟记忆中的姐姐样貌重叠，他才笑着喃喃道，“姐，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