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李弦终于再次灵魂出窍了，但这次是在一家蒙蒙的酒肆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和烟草香气。她的灵魂从身体中脱离出来，漂浮在空气中，自由自在地穿梭于酒肆的每一个角落。

李弦飘过每一个桌子，试图找到肖瑶。

没有。

于是她又飘出了酒肆，在之前肖瑶带她去过的糖画摊子，果然找到了又在看画糖画的肖瑶。

“诶？你来啦？”肖瑶看到了李弦，咧嘴笑道，“我还以为在我灰飞烟灭前，再也碰不到你了呢。”

“我知道你的执念了。”李弦赶紧抓住肖瑶说道，“你叫肖瑶，十岁的时候被卖进春华楼做歌妓，二十岁的时候被人赎身做了外室。”

肖瑶微微皱眉，自我调侃道，“那我生前过得也挺不幸的嘛。所以我要找的那人是谁？把我卖进青楼的人？”

李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询问起了自己的事情，“你的事情我先说这么多，轮到你告诉我关于灵魂出窍的事儿！”

肖瑶瘪了瘪嘴，幽幽地说道，“还以为这一个月几次相处，处出感情了呢，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还用衣袖假装擦了擦眼泪。

李弦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赶紧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执念一破，便很快就消失了么？我怕一会儿我把你想找的那个人画出来，你还来不及告诉我灵魂出窍的事，就投胎去了。”

肖瑶听闻，也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绕道了李弦背后，笑着说道，“小白说，灵魂出窍这种邪门之术是不会轻易给外人施展的，因为施法难度大，所以收费也高。一般如果只是想要害某个人，是不会用给她下灵魂出窍这种邪术的。”

“难不成这灵魂出窍还是我的福气啊？”李弦脸上大写的不信任，“飘在外面只能看到鬼，出窍次数多了还容易死，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肖瑶笑着点点头，说道，“一般被下了灵魂出窍这种邪术肯定不是福气，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将死之人。”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弦一眼，“灵魂出窍不仅可以让活人灵魂离开肉体，也可以让将死之人灵魂被肉体牵制住。”

听完这话的李弦，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所以，我可能曾是将死之人，最后被这邪术救回来了。”她莫名想起九岁那年她曾发过一次高烧，烧得昏天暗地的，在床上整整昏睡了半个月，醒来后，她爹娘那过于惊喜的表情，确有些诡异。

“可是，我为何之前从未灵魂出窍过？”李弦眉头一皱，新的疑问又从心里产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肖瑶耸耸肩，然后拍了拍李弦的肩膀，说道，“到我了，到我了，说吧，我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李弦往后退了两步，模仿着上次肖瑶用手指画画的样子，右手一挥，指尖一点，果然她手指就开始慢慢冒白烟。

她也用指尖白烟作画，勾勒出了任宗景的面容，细致地描绘出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挺拔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巴，划出了他的微笑，那种温柔而又坚定的笑容仿佛在画面上活了过来。

虽然是白烟作画，但李弦都没注意到，她画出的任宗景，有多栩栩如生。

然而，当李弦画完后，却发现一直盯着画像看的肖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她静静地看着画像，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漠，似乎完全不认识任宗景。

“我不认识这人。”肖瑶开口说道，“不过长得挺好看的，你画的，也很有爱意么。”虽然执念没破，但她并没有失落，竟然还调侃起了李弦。

李弦心中微微一沉，虽然她也做好了任宗景可能不是肖瑶的执念，但当真如此时，她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试图掩饰内心对任宗景的心疼。

李弦接着用指尖再次勾勒出了另一个人物，这次是任周行。她努力捕捉着他那沧桑的容颜，描绘出他的皱纹和苍老的眼神，尽力呈现出他岁月的痕迹和经历的沉淀。

但对面的肖瑶，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静静地凝视着画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无奈，仿佛被画面所展现的老态所触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和迷茫。

“这个人好老。”肖瑶眉头一皱，问道，“不过比方才那人倒是看着眼熟。”

李弦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任宗景的爹娘果然好像不怎么恩爱的样子，算了，继续吧，下一个。

李弦接着用指尖勾勒出了杨大娘的形象，她努力捕捉着杨大娘那慈祥的面容和和蔼的眼神，尽力呈现出她的善良和亲切。

画毕，肖瑶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仿佛在这张画像中找到了一丝温暖和安慰，只是执念依旧未破。

“这人，倒是看着亲切。”肖瑶笑着看着画中的杨大娘说道，“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我画得不对么？”李弦误以为是自己画技出了问题，她再次检查了一下，不应该啊，分明有八成像。

“这人谁啊？”肖瑶却对这莫名的亲切感来了兴趣。

“你在春华楼时交好的手帕交。”李弦简单地回答道。

“那她如今过得可好？”肖瑶再次问道，虽然不记得，但心底突然升起的挂念却让她也意识到这个人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李弦不知道怎么判定好不好，所以把杨大娘的近况总结告诉了她，“她还在你们当年的妓馆做活，有些资历，也不用出卖肉体了，她儿子身手很好，也考上了胥吏。”

“那你过得还不错呢。”肖瑶含笑的狐狸眼看着杨大娘的画像，像是对着画像里的人说道。

随后她像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十二年前，以鬼魂之躯救过一个小男孩，想来，应该就是她的儿子了。”

“鬼还能救人？”李弦有些吃惊，“话本里的鬼不都是害人的么？”

肖瑶笑着回答道，“那是因为编话本的人没有当过鬼啊。要是他们也成了鬼，就会知道谁家好鬼没事儿去害人啊，又伤鬼能又没好处。万一不小心害死了，对方也变成了鬼，两个鬼打照面，多尴尬。”

李弦竟然觉得肖瑶说得有礼，便顺着问了下去，“那鬼怎么救人？”

听到这个问题的肖瑶眼睛一亮，身子一跳，挥舞着拳头示范道，“就是人濒死之时，灵魂会慢慢脱离身体，这个时候你作为鬼，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灵魂，只要抓准时机，像这么，把他的灵魂强行摁回去，就有可能让他多活一会儿，不过代价就是消耗你的鬼能，我就是因此才失去了生前的记忆。”

肖瑶所谓的【摁回去】在李弦这个角度看来，更像是揍人。看着肖瑶灵巧的身姿，李弦不禁感慨道，不愧是跳舞的歌妓，连揍人都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