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殷霄年会将熏香还给自己之后,晏初岁心下安定了不少。
她这边才刚到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官府将竹青的尸首送回来了。
只是尸首已经完全不成样子,所以晏鹤宏命人封好棺材,拉出去埋了。
晏初岁知道晏鹤宏是什么意思,于是对梅染道:“你去把钱嬷嬷请过来吧,注意态度。”
这事儿她可不敢让棠梨去,就她那性子,一点都装不来,怕是不得当场给钱嬷嬷脸色看。
不多时,梅染便带着钱嬷嬷过来了。
钱嬷嬷这几日一直在哭,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老奴见过大姑娘。”
“嬷嬷快快请起。”晏初岁亲自上前扶起了钱嬷嬷,“竹青从小就跟着我,说是主仆,其实跟姐妹也没什么两样。
“她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也难受得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但是我也清楚,我再难受,也肯定比不得嬷嬷心里的难受。”
听了这话,钱嬷嬷再也忍不住,抓着晏初岁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她就除了哭只有哭了。
男人和儿子早都没了,如今就剩这么个闺女。
原想着她在大姑娘身边当差,再差也能配个管事,以后自己也算有个依靠。
谁成想年纪轻轻就也没了。
“人死不能复生,嬷嬷还是要节哀,多注意身体。”晏初岁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竹青的东西,我都叫人收拾好了,等会儿叫人帮你送回去。
“你愿意留着当个念想也行,拿出去典卖也能换些银钱。
“这个包袱里是竹青自己的金银细软,还有二十两银子,是我额外给你准备的。”
听了晏初岁的话,钱嬷嬷接过包袱抱在怀里,哭得越发厉害。
“是我那姑娘没福气,不然跟着大姑娘,一辈子都有指望。
“都怪我命太硬,一家子都被我克死了。
“如今只剩下我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劲,不如跟他们一起去了……”
这几日功夫,钱嬷嬷已经从悲痛渐渐到了心凉。
她自小看着晏初锦长大,竹青也一直帮她传递消息。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二姑娘非但没有半句安慰关心,甚至还埋怨钱嬷嬷那日闹起来,害她被侯爷抓回府挨打。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在大姑娘这里得到了安抚,不免让她心生愧疚。
“嬷嬷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竹青没了之后,你觉得自己今后无依无靠,心里难免没底。
“以后生活上若是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看在竹青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多谢大姑娘。”钱嬷嬷给晏初岁磕了个头,这才抱着包袱走了。
眼见人出了院门,棠梨才深吸一口气道:“哎呀,真是憋死奴婢了!
“姑娘就是心太善了,竹青在咱们这边做奸细,钱嬷嬷怎么可能不知情?
“偏偏您还要这么好心,不但不揭穿她,还给她那么多东西和银钱。
“人家可未必念您的好呢!”
“此事阖府上下都盯着呢,我自然要有所表示。
“她念不念我的好有什么打紧。
“关键是让晏初锦知道,我对钱嬷嬷有多好。”
棠梨听了这话,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
殷霄臻挨了二十大板,被人从大理寺抬回了三皇子府。
陶佩宜自打接到消息就等在二门处,早就哭红了眼睛。
看到殷霄臻整个人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血都已经透过衣服裤子渗到外面来了,陶佩宜更是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下人将殷霄臻安置在床上,脱掉衣裤才发现,这二十大板打得是一点都没惜力。
亵裤都已经跟被打烂的肉粘在一起,费了好大劲才给揭下来。
殷霄臻疼得青筋暴起,却还勉强地勾勾唇角,抬手抹去陶佩宜脸上的眼泪,声音嘶哑地说:“爷没事,你出去待会儿,别看。”
陶佩宜登时哭得更加厉害了,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最后还是殷霄臻无奈道:“你也给爷留点面子行不行?听话。”
陶佩宜这才被丫鬟们扶了出去。
大夫开始给殷霄臻处理伤口、上药。
这期间殷霄臻被疼醒,后来受不住又晕过去,反复了好几次。
陶佩宜出去之后也没闲着,直接让人将殷霄臻的小厮叫过来问话。
“书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皇上打了板子?
“皇后娘娘可知情?也没替爷求求情么?”
一说起这个,书安就一肚子火气的样子。
“还不都是因为殷霄年那个疯子。
“他冤枉咱们爷派人追杀他,直接告到大理寺去了。
“当天他还悄悄请了皇上在屏风后面听审。
“皇上本就偏心六皇子,根本不听爷的解释,直接就下令把爷给打了。
“若是在宫里,说不定还能去找皇后娘娘求救。
“偏生是在大理寺,皇后娘娘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陶佩宜越听越是困惑,皇上虽然偏心殷霄年,但也不可能听信他的无端诬告。
再说了,追杀殷霄年,那可是谋杀皇嗣的重罪,几乎等同于谋逆。
皇上又怎么可能只打了二十大板便就此揭过了?
书安按照殷霄臻交代的扯谎道:“娘娘,当时爷在三门驿与人商议事情,发现有人在门外偷听。
“爷派人去追,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晏大姑娘。
“结果不小心害得晏大姑娘受伤,还死了一名贴身丫鬟。
“殷霄年一气之下,将爷派去的人手全都杀了,如今还不依不饶地拼命报复。”
所以这才是殷霄年在宫中打殷霄臻的原因?
陶佩宜却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根本解释不通。
她忍不住皱眉看向书安道:“你该不会替帮爷一起瞒着我什么吧?”
书安没想到陶佩宜这么敏锐,赶紧道:“娘娘明鉴,今天事发突然,小的都被拦在外面进不去。
“再见到爷的时候,人都被打晕了,哪里还顾得上瞒着您什么啊!”
陶佩宜想想倒也有理,便没有继续追问。
“娘娘,爷这边上好药了,一直叫您呢!”丫鬟巧珍快步从屋里出来。
陶佩宜一听,赶紧转身回到里屋。
只见殷霄臻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开合,一直在唤着:“佩宜、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