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根据沈明珠一起上车后，秦九川就后悔了，这么大的风雪，若是让司南枝一人走回去，怕是冻死都走不回秦家。

但想到离开前，她那赌气的犟劲儿，秦九川就想给她点儿教训。

她遭点儿罪，以后就知道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这个问题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她冷眼瞥过视线，“毕竟是西洋留学回来的小姐，懂得多，我比不上的，你说的对，我跟你虽是青梅竹马，但那时不懂事，婚姻也是儿戏。”

她盯着秦九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们和离吧。”

秦九川哽了一下，眉头蹙的紧，反驳她：“你闹什么脾气，不就是昨晚昨晚坐了你的车，让你自己走回来么，你要是生气，今晚我出去走一圈儿。”

他补充道：“明珠虽是华国人，但从小在西方长大，受西方思想开化，不了解华国的风俗民情，她说了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

“我姐姐多的是，不缺这一个。”司南枝毫不犹豫拒绝。

秦九川怒气上头：“司南枝，你怎么冥顽不灵，你一个裹小脚的深闺小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和离以后你能去哪里！”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司南枝头不回往外走。

秦九川脸色黑沉，盯着司南枝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司南枝是他的青梅竹马不假，但自从他留洋见识到那些新思想、新潮流的新式女性，他的心里对司南枝这个裹小脚的女人日渐嫌弃。

以至于，热烈艳丽如玫瑰的沈明珠时，仿佛看到了自由的光与风。

她热烈，奔放，她的人生没有华国女人箍在身上的条条框框，没有规矩行礼，没有谨言慎行。

她会在泰晤士河边架着小提琴即兴一曲。

在埃菲尔铁塔下踮起脚尖舞一曲芭蕾。

也会在泱泱人群中旁若无人踮起脚尖与自己法式深吻。

在阿尔比斯山下勾住他的脖子诱惑他。

她身上似乎散着光一般，永远在发光，而这些，都是他在永远遵守规矩的司南枝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浩瀚的太平洋将她们隔绝成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封建守旧的小脚妇，一个思想开化的新式女性。

他虽是跟沈明珠要在一起，但若真的为此，将司南枝赶出家门，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相处过十二年，即使不能成为夫妻，他将她养在后院，做妹妹也成。

只要她本分听话，偌大的秦家养她一辈子又有何问题，

想到刚刚司南枝的态度，秦九川有种狗咬吕洞宾的憋闷感，瞥了一眼司南枝的背影，冷声最后吐出三个字：“老封建！”

转身走了。

…………

秦九川不打一声招呼，提前一天回华国，爱子如命的秦老夫人从昨天半夜就临时让厨房开始准备他喜欢的早餐点心。

早餐按时上齐，秦九川和沈明珠才姗姗而来。

司南枝站在桌边上等的腿都麻了，冷眼看着秦九川拉着沈明珠坐下，自己才落座。

“九川，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秦老夫人，满眼慈爱夹了个虾饺放在秦九川的碗里。

“尝尝这个，我特地吩咐常德楼的厨子凌晨起来做的，送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

司南枝眉尾一挑，认出这道虾饺是常德楼的当家菜，因为工序繁琐，需要几人同时准备，每天也只有午餐晚餐供应。

秦九川留学前很喜欢吃，为此秦老夫人竟凌晨就吩咐人将厨子薅起来做这道菜。

果然，在她眼里，除了秦九川，别人都是命如草芥。

秦九川将虾饺夹起，旁边一道娇嗔的声音传来：“史密斯，这是什么啊，看起来晶莹剔透，好吃吗？”

“你尝尝。”秦九川转了个弯儿，将虾饺放进沈明珠的碗里，吩咐下人：“拿刀叉上来，明珠不会用筷子。”

秦老夫人拿过手帕捂着嘴闷咳两声，脸色不太好。

一心沉迷女色的秦九川似是耳聋般没听到这边的动静，继续吩咐丫鬟将沈明珠喜欢的菜式端到两人面前。

怕沈明珠用刀叉不方便，亲自上手每道菜都夹了一点送进沈明珠的口中。

秦老夫人黑脸起身。

“啪”

筷子摔在桌子上。

极其罕见的失态。

“九川，你父亲让你一会儿吃完饭去书房找他。”

秦老夫冷眼瞥了沈明珠一眼，带着丫鬟离开了。

司南枝起身恭送秦老夫人，正巧管家送报纸过来，司南枝赶时间，就让他把报纸留下，展开报纸找到自己要看的经济板块。

“史密斯，她竟然还能看得报纸啊！”沈明珠注意到板块的名字，新奇又激动：“竟然还是经济板块！”

她转而语气一变，神色怀念：“没想到南枝这么厉害，你还记得我们在英国伦敦大学上学吗，每次考经济管理学之前都是你给我补习我才能在拿到A+。”

秦九川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一个土包子罢了，看报纸就是摆个样子，她怎么可能跟你比。”

“是啊，我是土包子，你俩可是海龟，比我值钱多了。”司南枝眼睛没离开过报纸，神色淡淡。

“司南枝！好好说话！”秦九川猛地一拍桌子：“张口就骂人，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旁边有洒扫的小丫鬟经过，两人年纪小，说话不知道避着人，路过餐厅的时候还在嚼舌根。

“那个穿洋装的就是大少爷要纳的妾，据说纳妾的彩礼还是大少奶奶出呢！”

“啊？不会吧。”

“真真的呢！我听说老夫人本来不想纳她，但是那个留洋小姐会拉小提琴，还会弹钢琴，精通四国语言，以后秦家外交可全指着她，这才商量少夫人出钱，将她纳进来。”

“闭嘴！”秦九川眼底黑沉，怒斥那两个不要命的小姑娘：“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明珠她是新式女性，讲的一夫一妻，根本不屑于和别人共事一夫！”

那两个小姑娘知道自己说的话被秦九川听到，吓得魂都飞了，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道歉求饶：“大少爷，我们再也不敢了。”

司南枝合上报纸，抬头看他：“追求一夫一妻，所以勾搭有妇之夫？”

“你懂什么！这叫自由恋爱！明珠她是独立女性，从不靠攀附男人过活，不是你这种裹小脚的旧式女性能懂得！”他说话没好气。

秦九川拉着沈明珠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司南枝眼前，在外人看来，当真是两个喝过洋墨水的新式青年为真爱请命，她司南枝倒成了拆散苦命鸳鸯的深闺毒妇了。

这一刻，司南枝恍然明白自己在秦九川眼里就是个笑话，用十二年的甜言蜜语哄出来的笑话。

“既然秦大少爷看不起我这个裹小脚的旧女子，那就请秦少爷去二老那里说服他们，如果他们成全你们，我立马离婚，绝不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