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有些害怕的缩在了桌子的底下，桌布掩盖下，没有光线照进来，黑暗中，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刚才看到街上过去了一个人影，很快，像飞的一样。
那不是陈笑哥哥。
所以她躲了起来。
小玉双手握着木制小马，心中念叨着爹爹保佑爹爹保佑。
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爹爹刚刚去世，如今孤身一人，怎么会不怕呢？
有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脚步声！
小玉心中慌乱，小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脚步越来越近，有人进了屋子！
小玉的身体害怕的止不住的颤抖。
会是小姨吗？会是陈笑哥哥吗？
是谁都好，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坏人。
千万不要是坏人！
忽的，有光照进了桌布。
来人看清了藏在桌下的女孩，小玉也看清了俯身观望的女人。
稚嫩的，惊恐的。
染血的，冰冷的。
“你，你是谁。”
娅缓缓放下桌布，小玉的视线又重归黑暗，娅神色有些怔愣，缓缓坐在了凳子上。
“我叫娅。”她说。
娅？
娅！？
小玉身体一颤。
——那是个女人，她叫娅，个子很高，人很瘦，长得很美，涂着红唇。
小玉想起了陈笑哥哥的话。
是她！？
是她杀害了爹爹！？
小玉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又听见娅说，“这个镇上的人已经死绝了，我是来寻找有没有幸存者的。”
死，死绝了？
像爹爹一样？
她杀了爹爹，她是坏人，所以她……
她杀了镇上的人？！
“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者不跟我走。”娅的语气冰冷，她说，“五个数，你不出来，我离开，你出来，我带你离开。”
娅没有犹豫，直接开数，
“五。”
小玉怔了怔，脑海里闪过陈笑对她说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的面容。
死绝了……
那么，陈笑哥哥也遭遇了不测吗？
“四。”
她忍着泪水，记忆中闪现了她骑在爹爹的脖颈上，张开手臂，感受微风的情景。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三。”
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木制的小马，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她拉开了桌布的底边，光再次照亮了小玉苍白的小脸。
这一次，她的脸上再没有了惊恐和怯懦。
“二。”
小玉迈动步子，蹲身从桌底下走了出来。
娅没有数一，眼前的女孩已经做出了选择。
娅凑近捏住了小玉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满意的笑了笑。
她起身，朝着小玉伸出纤纤细手。
“跟我走吧。”
小玉抬手握住娅的手指，努力跟上着她的脚步。
——
身后的镇民已经驻足在了原地，没有朝着陈笑逼近了。
陈笑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警惕万分，他说，“我不想跟你做交易。”
“哦？”先生笑了，他朝少年走了几步，“如果我说，我的筹码，是这些人的命呢？”
陈笑一惊，他扭头看向身后，他有些恍惚，“他们的……命？”
“怎么？你不信吗？”黑衣先生说，“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先生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人群中便忽然倒下了一个人。
那人七窍流血，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陈笑惊恐的连忙制止，“不，不！我信了我信了，不用再给我证明了！”
黑衣先生满意的轻嗯了一声，“那么，现在可以交易了吗？”
陈笑似乎仍然没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他的目光茫然。
“可是，我没有能够交易的筹码……我的身上……我的身上……”陈笑从身上开始翻找，最后翻找半天将钱展示给男人看，“……我的身上只有四银三百铜……”
先生嗤笑一声，“你是觉得，你的破钱能与这一千六百二十七条命对等吗？”
陈笑微微瞪着眼睛，他忽然瘫软在地，“我身上……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我，我救不了……我救不了……”
“不，你能救。”听了这话，陈笑一怔，黑衣先生说，“你可以用你的命来进行交换。”
“我……我的命？”
黑衣先生畅然大笑，“对啊，一换一千六百二十七，这应该是天地之间最划算的交易了，你说呢？”
陈笑望着人群，泪水有些不受控制的涌上眼眶。
距离陈笑最近的是个老年人，陈笑能从他脸上的皱纹里感受到他饱经风霜的曾经。
陈笑认识他，他常与老伙伴一起下象棋，每每路过街角，他经常听到老人的笑声是那么敞亮而开怀。
老人身后是个大娘，陈笑曾在一个雨天受过对方的恩惠——一把避免让他和呜呜淋湿的伞替他们遮挡了风雨。
虽然那把伞他已经还给了对方，可那份情谊陈笑却始终铭记。
大娘身边是个汉子，汉子古道热心，忠厚老实，他是镇上的瓦匠，陈笑曾为了二十枚铜币给汉子做工一起修整过雇主房屋的瓦片。
汉子最后，多给了他十枚铜钱。
…
往事历历在目，让陈笑忍不住留恋。
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陈笑忽然想到了姑姑说的价值二字。
这应该就是价值吧？
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东西，去换取更多人的安宁。
陈笑低声喃喃，“原来……我的命，这么的有价值吗……”
他的目光缓缓坚定了下来，他颤抖着站起身体，看向黑衣先生。
“好。我跟你交易。”陈笑想到了什么，又问，“可我死后，如何能知道你是否遵守承诺呢？”
黑衣先生抬手一挥，一页悬空的纸张浮现，他说，“天地间有一法，名曰策律，它规定了世间万物的行为和准则，并适当加以规整，违背者，会承受策律的谴责。”
男人用无形的笔签下来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和笔送到了少年面前。
陈笑看着面前纸上写的字，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他皱了皱眉，拿起笔随手写下了两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字。
黑衣先生看都没看，随手一挥，纸张和笔就消散在了风中。
“我叫焱。”
焱站在陈笑的对面，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突然毫无征兆的穿进了少年的左胸膛。
“呃……”
焱能感受到陈笑有力而剧烈的心跳，陈笑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疼痛，焱便瞬间捏爆了他的心脏。
下一刻，焱推开少年，少年的躯体无力的倒在地面，再无声息。
焱勾唇一笑，“你该荣幸，是我亲手将你结果。”
他捡起少年掉落在地的匕首，然后挥散了面前的人群。
人们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各自的家里，他们的意识被剥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昭从焱的影子中走出，对焱恭敬的行了一礼。
昭神色有些不解，“大人明明可以直接杀了这个少年夺下妖蛇花匕，为什么非要和他做个交易？”
焱眯了眯眼，“就当是……给他的无知做一场美梦罢。”
“大人仁慈。”
焱哼笑一声，看向了手中的匕首，他把玩着，神色玩味，“王器第十一席，找到你真是大费周章啊，不过你貌似……也没什么不同。”
焱的身后又浮现了十七件武器，他将妖蛇花匕送入其中，下一瞬，二人的面前便又投送出一道虚影。
手摇铃铛模样，看起来十分普通。
“埋骨恶铃。”
画面忽然一闪，镇北城三个字便浮现在了空中。
“哦？”焱扭身而走，身影随其迈动的脚步缓缓消散，“去镇北城。”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