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子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能抓住那……尸犬?”
“我尽力吧,毕竟我也想有个正常的地方住。”叶云青模棱两可。
霍霄笑着说:“其实你真想要住的地方,好像也不用这么艰难。厉府是势大一些,但是你不是也有筹码?比如,你手里的短枪!”
叶云青清淩淩的眼眸看过去,带着疑问。
霍霄咳了一声:“听说三殿下对你的短枪挺感兴趣,想买下来。你若是顺便向他提个条件,他应该会帮你!”
叶云青嘴角抽了抽:“我的短枪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卖!另外,三殿下我倒是有一面之缘,他生人勿近,冷如冰霜,也不像个会答应给人帮忙的人。与其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不可能的事上,我干嘛不靠自己?”
“生人勿近,冷如冰霜?”霍霄咀嚼着,卟地笑出声,“这形容有点贴切,话说,你对三殿下怎么看?”
叶云青无语极了:“用眼睛看!”
她到京城也有几天了,还真听说过这位三皇子。
他出身之时赤月凌空,星陨如雨,钦天监断言,血煞之命,妖星降世,主大凶!
这样的大凶之人,哪怕是亲生儿子,皇帝也不喜欢,不但把三皇子生母打入冷宫,还将刚出生的他扔进了佛寺。
没想到这位在佛寺长大的皇子,十二岁时竟偷跑出去混入军中。
凭借狠劲聪明和孤勇,从小兵做到佰长。
在一次战事中,他领着那支百人兵,活捉了对方一个来军中混功历练的皇子,奠定了那场大战的胜利。
将军惜才,将他的功劳报上了朝廷,皇帝亲自召见功臣,父子方才在金殿相认。
但血煞之名在,皇帝只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仍是去了军中,但他凭着战功,硬是一步步,从都尉,校尉,到裨将,偏将……到云麾将军。
那时,他十七岁,五年时间,不可谓不快。
但是军中无人不服,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他的战功,都是实打实的,是用一场场胜利换来的。
边境安定,他被召回朝,封绥安郡王,赐郡王府。
但同时,夺他兵权,赐二十名僧人入府,说是消他杀孽,破血煞之命。
令僧人们天天在他面前念佛经,还将他禁足于郡王府。
在别的皇子只要成年就能直接封亲王时,他战功赫赫,却只得一个郡王。
而且,封号还有浓浓的警告暗示意味。
由此可见,他在皇帝心中多不受待见。
然而这安定没过多久,西境又乱。
西临国来势汹汹,朝中连派了七次援军,派出的将领一个个的被斩于马下,城池更是一座座丢。
京城缟素,人心惶惶。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去增援就是去送死,西境帅谋将勇兵精,东夏的士气都打没了。再上去,西临要打到东夏的腹地来了。
这时,重新获得盛宠并已升为淑妃的夏凌骁亲生母亲向皇帝举荐了他。
他临危受命,被封征西将军,一战虽艰难但功成。
再次回归京城时,他已经有战神称号,在皇帝的不情愿中,被封为梁王。
这一身的杀伐之气,似乎已经无法用京城的繁华和安宁来清洗。
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军,叶云青心里只有敬佩。
“不是,我是说,你觉得三殿下这人怎么样?”霍霄摸着下巴,忍着笑,在面具男子的死亡凝视中,不怕死地又问了叶云青一句。
叶云青想了想,说:“于国,堪称磐石;于民,堪称屏障!很强大,但也有些可怜。”
霍霄睁大眼睛,他听到了什么?可怜?
面具男子语气淡然中带着些冷意:“一无所知,就敢胡言乱语?”
叶云青听出这话里的不赞同,直接看向他:“难道不是?出生时候的天象,钦天监的一句断言,就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在母亲膝下,与青灯古佛为伍。不可怜?
从小没有感受过父母之爱,十二岁就到了军中,未必不是吃尽苦头受尽磨难。不可怜?
虽然战功赫赫,却像一匹孤狼,风光背后的孤单,显赫之余的寂寥,也只有他自己能懂!不可怜?”
叶云青的一连三问,霍霄的脸色都变了。
他再次小心又快速地看了一眼面具男子,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咱们继续说回案子,抓那只‘鬼’,你需要帮手吗?”
“帮手不需要!我要等待时机,三天后动手,不过我弟弟是个书生,不宜卷进来,到时你给他找点事做,支开他就行!”
“可以!”霍霄直接答应。
面具男子看一眼破庙,又看叶云青一眼,语气淡淡:“我们走!”
霍霄令大理寺的差役们将尸首全都送去义庄,和面具男离开。
上了马车,霍霄用拳头抵着嘴,噗哧噗哧地笑。
男子拿开那张面具,露出冷峻的眉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子里一片幽深的沉寂,压迫感十足。
竟然正是三皇子夏凌骁。
霍霄赶紧收了笑,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殿下,我觉得那姑娘尽瞎说,你别放在心上,毕竟,她对你评价也挺高。”
说着,他学着叶云青的语气:“于国,堪称磐石;于民,堪称屏障!很强大!”
后面一句没敢说。
夏凌骁瞥他一眼:“你还是想想能豢养尸犬的会是什么人,你这个大理寺少卿能查到哪一步吧!”
霍霄嬉皮笑脸:“就算背后的人能通天,我也一定把他揪下来!再说,就算我办不到,这不还有殿下你吗?”
“呵!”夏凌骁毫不留情地讽笑,“大理寺的事我可不管!”
“没要你管,协助,私人协助!就像今天一样。其他事,我指定不会麻烦你!”霍霄笑着说。
“你别说,这姑娘还挺敏锐,她只听你说过案情,都没看我们大理寺的卷宗,得出的结论,竟然和你想的一样!”
夏凌骁没接话,只说:“暂时派人留意破庙附近,但不要有任何行动,防止打草惊蛇!”
他眼眸幽深,“至于那些要掩藏的秘密,等叶云青决定动手后,你们再掀出来。”
“咱们真让她一个姑娘家去抓那‘鬼’?”
夏凌骁顿了顿,神色漠然:“她自己说的,不需要帮手!”
“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啊?”霍霄看他神色冷冷,“我觉得着这姑娘敢大闹厉府,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就算说了你一句不中听的,也别跟个姑娘家计较!”
“你想多了!自己说出的话,都得自己承担后果!”
夏凌骁闭上眼睛,拒绝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他不必来的,但他也没后悔跑这一趟。
看到叶云青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时,他就知道,厉府他没有看走眼。
那一脚,绝对不是巧合。
浮岚宫。
三皇子与六皇子之母淑妃所住宫殿,富丽堂皇,奢华精致。
此刻,六皇子夏彦辰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淑妃直笑,将点心移到他面前:“这一转眼,你也在外头建府了,有空就多来宫里转转,母妃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夏彦辰用小碟夹了一块送到淑妃面前:“母妃别什么都想着我,我呀,只想母妃开开心心!”
夏凌骁进来时,正看到好一番母慈子孝,目光微微怔忡,他出生时就被送到佛寺,四岁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汗水和鲜血并流,辛劳与伤痕同在。十二岁上战场,长年在外征战,十七岁时已在军中五年。而弟弟十七岁,还会在母妃膝头撒娇。
淑妃看到他,脸上仍是笑的:“阿骁来了,言嬷嬷刚研制了一款点心,本宫吃着感觉不错,就叫你们兄弟一起来尝尝!”
夏凌骁行礼:“多谢母妃!”
“行了,你看你,一天到晚板板正正的,沉着个脸,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本宫欠你钱了呢!”淑妃含着笑,“到母妃这里,还不能让你松快些?学学你弟弟,别一天到晚端着了,你不累,母妃都替你累!”
说着,她拿起银箸,夹了块点心放进夏凌骁面前小碟:“看看可还合口味,若是喜欢,叫言嬷嬷多做一些你带回去吃!”
夏彦辰在一边笑,嘴角扬得高高。
“母妃叫我来可是有事?”
淑妃笑得温和:“你去参加厉大师嫁女的婚典了?”
“是!”
淑妃叹气:“骁儿,母妃没什么本事,在宫里勉强保全自身。辰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你们得互相扶持。这次你应该带他一起去见见世面,他也大了,以后也能帮衬你!”
夏彦辰压了压嘴角,换了满脸的委屈:“哥,我不去其实不要紧的,不过母妃觉得我也大了,也该多认识一些人。另外我也很佩服厉大师,他是东夏武道第一人,天下闻名,平时不宴客不受礼,超然物外,想结交也没个机会。你说,他嫁女的大喜之日我都没有去,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懂礼数?”
夏彦辰建府已经三个多月,厉府嫁女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他身为皇子可以自己去,难道还要人领着?
但夏凌骁没有辩解:“下次我会注意的!”
淑妃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又夹了一块点心给他:“多吃些,味道怎么样?对了,我还让人做了你爱吃的玉脂芙蓉酥。”
夏凌骁没有说话,他从来不爱甜食,玉脂芙蓉酥是夏彦辰的最爱。
淑妃笑起来,看看他又看看夏彦辰:“本宫真是幸运,有你们两个好儿子。对了骁儿,东城的云墨轩,是不是你的?你弟弟刚刚建府,手头紧,总得要有些产业傍身,你把那里送给他吧!”
“母妃,云墨轩不是儿臣的。”
淑妃一怔:“不是你的吗?是母妃糊涂了。唉,可惜母妃手中没多少银钱,要是能买下来送给你弟弟就好了,他很喜欢那里。”
夏彦辰说:“母妃,应该是要不少钱的。虽然我喜欢,也不能要哥这么破费!”
“你们是兄弟,哪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淑妃笑吟吟地看着夏凌骁,“骁儿你说是不是?”
夏凌骁沉默一瞬,说:“我会去办的。”
银子,他不缺,如果银子能让母妃高兴的话,那就这样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