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主,带你手下走吧!”一个仿佛深谷中传来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开来。
左神通抑制不住地惊异,顿一顿,向大门外一抱拳道:“请问是哪位高人,好让左某也有个交代!”
“邵飘风!”
邵飘风,这是一个名冠江湖却是谜一样的名字。
二十多年了,无数次的扶危救难,惩恶扬善,但鲜有人见过其人庐山真面。江湖上只有无数关于他的故事在流传。
“噢——”
“噢——”
“领教了!”左神通大眼珠子转了几转,向吴员外拱一拱手,再一挥手,带领黑衣人悄然走出客堂。
吴员外等人缓一口气,四下看一看。门外庄院依然是月光如洗,草木依稀。吴昊强扶伤体,对外拱手洪声说道:“邵大侠,大恩不言谢,请堂中一叙如何?”
“吴员外多保重,务早做准备,后会有期。”听那声音,已然逐渐远去了。
“邵飘风,真是传说中的邵大侠吗?”
“真是神龙,也不见首,也不见尾!”
“好多年前就听朋友说起,有一个独行剑客,武功高绝,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但是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不想我等兄弟今日受此大恩。吴兄可认识此人?”
“听说过,兴许,还见过!”
“见过?您还见过?”
“我也是猜测!”
一段旧时记忆,依稀浮现在吴员外脑海。
吴昊赶紧安排给滕、廖两人敷药疗伤。廖高沙伤的是大腿,已止住了血,滕戏浪只是轻伤,无甚大碍。吴昊受的是内伤,运功调息了有一刻工夫,也好转了些。三人依旧坐下,吴昊言道:“今日之事,两位兄弟受愚兄牵累了。”
“哥哥说的哪里话。都是做兄弟的本分。只恨我等学艺不精。”
“这个天合会已然暗中收拢了不少高手,连平会长、马帮主这样的江湖大佬都甘心受其驱使。看来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
“吴兄,恕小弟多问。刚才与左神通的对话,兄弟怎么听不明白呀?”滕戏浪一脸狐疑。
“是呀,他说的那个蔚公公,是个什么人?”廖高沙问道。
“有些事似听说过,可都没在意过。左神通的话,倒让我想起二十年前京城皇宫里一桩公案来。”
“什么公案,说给我们听听?”
“大约二十年前,皇宫里一个贵妃诞下一个不足月的皇子。听说皇子出生时,浑身通红,骨瘦如柴,两眼圆睁,目若能视人。最奇的是,皇子落生时的哭声,却似哈哈大笑,声振屋瓦。宫里暗传是生了个怪物。
“皇上听说此事,亲自乘轿过去观看,但见新诞的皇子遍体红得发亮,两目精光四射,仍有阵阵似笑非笑的叫声。
”皇上看了一眼,好不吃惊!认为是不祥之兆,密旨弃之深山,着直殿监一个心细的太监尤忠去办。可谁知道这个尤公公抱着小皇子竟然一去不返,杳无音信了。
“左神通说的蔚公公莫非是此人?只是名字对不上。
“皇上又着东厂派人去追查此事,但最终没有结果,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到兵部任职不久,在宫廷里值事时认识的尤忠,但并无甚深接触。
“这尤公公身材高大,面色晦暗。据我所知那是练成了一种阴邪功夫造成的。我知道,这个尤忠的太阴神功极其高深,几乎不让于当年的先皇驾前侍卫赵千秋。可是其人不善交结,不善应承,没听说他有过什么朋友,只传闻其在宫中颇受排挤,虽身怀绝技,却职位低下,做些洒扫清理杂事。郁郁不得志。由于久在宫中,江湖上也无甚名号。
“当年我念他是我师叔辈人,对他礼敬有加。
“左神通说我在京的故人,想必是此人了。如今看来,大概是这个尤公公隐姓埋名带大了皇子。这朱常泽想必就是当年皇上密令弃之山野的圣婴了。”
“那这‘天合会’一定是圣婴一党了?”
“想必是如此,可也都是推测。世事难料啊!”
“看来江湖上注定要不得安宁。”
“是啊,起于江湖,意指庙堂啊!”
天色已经很晚了,吴员外安排二人府里安歇了。自己一个人回到书房,想再运功调一调伤,但难耐心乱如麻。
今夜发生的事情,勾起许多往事,一幕幕在眼前翻滚。原来吴昊回归故里时,夫人路上染风寒故去了。吴员外膝下只有一子,名枫,表字友琼,辞官返乡路上,把儿子友琼交给了相交多年的外方挚友闲云散客谷元爻,在无量山藏云观里潜心读书学艺。
去岁秋试,儿子吴枫已高中孝廉。其后吴昊曾修书一封,亦是勉励其仍要读书长进,嘱其不要错过转年春闱。吴家虽是世勋人家,可仍十分看重科举之路。吴老员外当年也曾多次参加科试,惜乎未能中。所以更加寄望儿子能够圆梦。
如今家中发生如此大事,吴员外所思所虑,莫过儿子友琼。此时夜深人静,吴员外独对孤灯,思绪万千。
愁坐良久,吴员外仍是越想越头疼。便起身打开书房门,要往院子里走走。刚一到院中,忽地打了个冷战,感觉院中有人。
“什么人?”吴员外低声喝道。
“员外,是我。”黑影里滕戏浪拖着右臂走了过来。
“腾兄弟,怎么还没睡?”
“吴员外,睡不着。我怕左神通会再回来,所以出来值个夜。”
吴员外心头一热,上前紧扶住滕戏浪受伤的臂膊道:“哎,是吴某带累兄弟们了!”
“吴兄哪里话来!滕某不过乡间粗人,蒙员外如此抬举。便是肝脑涂地,我也是情愿的!”
“好兄弟!咱们且进屋来谈。”
刚到门口,一推门,两人同时愣住了。只见屋子正中罗汉床中央有一几案,上面一盏油灯,随风一闪一闪。西位坐着一个头戴梁冠的灰衣人。
“什么人?”滕戏浪低声喝问。
灰衣人抬起头来,显是一脸灰尘,站起身,慢慢一拱手道:
“吴司马,还记得老朋友吗?”
依稀似有点眼熟,可吴员外想不起是谁:“吴某上了把年纪,眼也有些花了……”
“山人是李不通啊!”
“莫非灵台山炼丹士李道长……”吴昊忆起当初在京时,曾经有个灵台山来的鹅冠道长,记得好像叫非常道李不通,进京给皇上献过丹药。但不知何故,为太师和太后所阻。
吴昊依稀记得见过此人。可与其并无过往。
“正是山人!”灰衣老者接口道。
“道长已还俗了吗?”
“十方世界,无处不是修身,无处不可渡人。”
“道长有事,何妨天明再来,敝庄也好招待!”
“何劳款待!天明之前,山人就该走了。”说着把眼瞥向滕戏浪。
吴昊知其意,低声道:“这位是响水湖飞鱼帮的滕帮主,吴某的过命兄弟。道长但说无妨。”
“福生无量天尊!吴司马在江南一呼百诺。处江湖之远,尚思其君乎?”
吴昊知道他话里有意,言道:“道长深夜来访,有什么事见教。”
“老员外,山人也是应人之托,忠人之事。京师荣兴公主府赵公元帅有封密信,嘱交给大人亲启。”
吴昊接信在手,就灯下仔细看起来,来回看了数遍,神情越看越凝重。然后把信放灯上烧了,对李不通道:“请道长回复赵公。树欲静而风不止,吴某已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不通点头:“大人一诺,胜似千金。山人告退!”
吴昊忽然问一句:“道长可认得邵飘风?”
“闻名已久,敬慕而已。”言毕悄然而去。
吴员外回到座位。静思良久,又想起儿子友琼。于是修书一封,交给了藤戏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