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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赶考初上路 巧缘遇相知
作者:铁宅李本章字数:4651更新时间:2025-06-02 20:09:56

吴昊员外的公子名吴枫,表字友琼。高个,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吴友琼幼时随父居京城。四岁许时,吴昊被罢黜回家,又将独子友琼交托给外方道友闲云散客谷元爻。此后友琼便跟随师父习文练武,一晃已十有七年,未曾在家乡久居。友琼去岁秋闱乡试及第,举为孝廉。

今岁适春闱之年,吴家世代官宦,向以功名为重。

不久前,吴友琼拜别师门,本欲先回家看望父亲,然后赴京去赶考。

怎料行至将近,却忽然接到家书,友琼识得正是家尊亲笔,言说吴昊与江湖朋友出游去了,归期未定。嘱友琼勿以父亲为念,及早启程赴京。并特嘱友琼:京城官僚中虽还有父亲故旧,揭榜前不要探望,以为避嫌。有道是近乡情更切,所以友琼接信十分纳罕,十分失落。

友琼接信,好不困惑。无可奈何,只好再折身向北。恰路经涂州,进得城来,见市井繁华,人众匆匆。便在城厢的仙客老店歇脚。

店主见友琼人物英伟,颇有大家公子气象,便荐了间上房。友琼初来此地,歇下行李拴好马。看天色尚早,便出门到街面上走走。

原来这涂州,虽看上去有些破旧相,也是个水陆通行商贾蜂集之地,向来颇聚得些人气。友琼出门向北,一张望,遥见西北一座三层的六角塔楼,约有四五丈高,便缓步走去。

及至近前,但见塔楼正门上一个原木本色的横匾,上刻“近月楼”三个暗红大字,乃宣德年间本地进士舒晟所书,已颇显老旧了,横着一个裂纹,边框也稍有破损。门两旁油亮的黑底绿字一副楹联倒是颇新:

品茗思月近,凭栏意景深。

明显是新作,墨迹犹香。看落款乃是涂州知府蔡良辅所书。

进得楼来,内里几张桌子,有一些闲客在那里品茶听曲。再瞧楼上,好不热闹,有几人高门大嗓地正在吟诗和句。涂州是个水陆交通之地,友琼估摸也是路经赴考的举子,于是走上楼来。

小二迎着友琼,一边往楼上让一边介绍道:“此地本就是鱼米之乡。但近多年来匪患连结,荒凉了许久。幸亏去岁来了新知府,

蔡老爷带来两个十分了得的捕头,才收服了匪盗,又兴旺起来。这近月楼也是蔡知府主持重新修缮的……”

此段地势较高,越过城墙,二层临窗可直视城外一条江水。那便是涂江。

只见那边已有四人围个并桌,都是头戴方巾,身着儒衫。桌上摆着十来碟菜,中间一个大盘,乃是此地一道名吃,唤做油闷砂锅鲈鱼。并桌的那一端,还摆有笔墨纸砚。

四位文士都是儒冠长衣,正在那里喝酒。

还有一位下人打扮的小伙儿,显得精神利落,旁边周旋伺候着。

只见上首席一个三十出头年纪、五短身材、白胖溜圆的儒士,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子弟,身上绸缎长衫雍容华贵,显出与众不同,一副做东的气派。

此时那胖举子直起身来,移上边桌,掌起一支笔,一抖一抖的口水直喷:“咱们初会,就如此情投意合。正宜纪念一下:从此一展凌云志……从此…一展…凌云志……,噢有了有了:‘文能安邦武定国’!”

“好,好!”

“嗯嗯嗯,虽稍欠折韵,但气魄甚大!不愧党兄!”

友琼本念是同道中人,向前要打个招呼,闻言不觉有些好笑,便要了杯茶,自向另一临窗小桌前坐下,打开一卷王文成公书独自品读。

那边桌上犹自谈兴正浓:“那还不是小意思?你们再看看我这支笔,能看出名堂吗?”说话的是那滚圆的白胖子。

“党兄的笔,自然了不得。肯定不是个凡物件。”

“啊呀,笔杆甚刚,压手。笔锋甚润呐!特别适手。”

“哎呀呀,顿不塌笔,抹不散锋,真真是上乘好笔!”

“要说最好的当然还是湖笔。可党兄这杆笔,好像更有来头。还真认不出!”

“党兄不吝赐教!”

“告诉你吧!这是宣记老店看家的老扎台亲手制作的绝活。笔杆是太浮山的湘妃紫竹,铜线镶的麒麟纹。笔锋是金毛地鼠的胡须做的。三千只金毛地鼠才能选出一支笔,老扎台一辈子只做过三支这样的笔,两支贡进了皇宫,剩下这支是专谢我家尊翁的。无论大楷小楷,这一支搞定。我要去进京殿试才拿出来,轻易不示人的!”

“哎哟哟,难得难得,咱今有眼福,瞻仰瞻仰!哎呀呀,真不得了!真是值千金呀!”

“千金?万金也不卖!我要用这支笔直上金銮殿,拿他个状元榜眼来!”

“嘿,好志气!不如此也对不住这支笔!”

“嗯喝酒,喝酒……苏某且提个建议:咱们今儿酒到位了,诗还没提呢。”

“怎没有?我刚才不就做了一篇!”刚才做对子的胖举子颇有异议。

“啊呵呵,那算引子。咱们借党兄这支压箱底的宝笔做由头,应该留点东西,做个好兆头!”

众人叫好。

一个看上去近五旬年纪,瘦长身材的儒生勾着腰站起身:“很好很好,韩某早有此意。难道只许狗官放屁,不许诗人抒怀?就借党兄个抓笔一用,不妨一人一句,合诗一首。韩某不才,先抛个砖!”说着提起抓笔,向北面窗间白墙上刷刷点点写道:“万里涂江万里船——”看落款:韩进之。

原来涂州城名字便取自这条涂江,乃长江一个支流。

刚才那个作对子的矮胖子抢步上前,大抓笔捉在手,溜了两圈,踮起脚也跟了一句:“笔做橹来纸做帆——”一看落款,好家伙:浩气吞云文武全才党不住!

又一个人撑着张大长脸,也有四十四五光景,摇头晃脑上前来,比画了些许,写道:“直挂云帆凌云海”。落款叫李亦白。

再一个拾起笔,看上去约四十岁许。读了一读上下句,跟道:“径送吾侪朝金殿。”写毕还笔于案,做潇洒状,四人一起哈哈大笑。

再看落款,这个叫作苏西坡。

“店家,小二,过来过来!快过来!这是我等的真迹,店家你可要看护好了。等我等高中了,你这近月楼那可就风光无限了!那时我们还来。”

“是啊是啊,待我等高中了,咱们还来这聚首!江湖上也必定是个美谈。”

瞧这口气,进京会考就像去捡柴火似的。

友琼听得,觉得没有丝毫意趣。瞅一瞅,别说,韩进之、李亦白、苏西坡几人的字倒还都有些功夫,各有可品处。可气的是党不住,简直故意发掘如何能够惨不忍睹,不觉心中好笑。看他举止做派也不似个举子。以文会友的兴致丝毫也没了。

那边苏西坡酒杯在手,诗句在墙,抛了笔,意气仍高昂。无有宣泄处,一转身,竟迈开方步踱到角落处小桌前。

原来那边坐着三个捕快打扮的公人,当中一个年纪甚轻,虽着公差服饰,却生得学童模样,也在那厢摇头晃脑地捧本书念,只是声音甚小,全被这边淹没:

“这小差官,似也识得些字,要下场吗?何不与我等一同和和词章,抒抒志怀?”苏西坡一脸笑得眉毛都在颤。

这就埋汰人了。既是差役,如何下得考场!原来那时规矩,衙役隶员属冷藉,不入官道。

年轻公人抬眼望一望,仍自把书一字一顿地念道:“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那边喧声一止,这边小公人读书声便听出来了。

“汝可知我等何人哉?”人家不睬,苏西坡便觉无味。

“哎呀呀,真真是:不学诗,无以言!……”那位年轻公人只是自顾陶醉,根本不搭茬。

苏西坡碰个没趣,好没面子!正自踌躇,后边韩进之听出了所以然:这小子念的不是《诗经》吗,韩某做童子时老早读剩的!岂不是关老爷马前耍片刀?彭老祖灶前抡炒勺?且会他一会,要他好看!

于是抬眉不抬眼,一步三摇上得前来,右手两指并拢一点那年轻公人,侧脸对着苏西坡,整个瘦长身子都跟着他那棵大脑袋大幅摇起: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兮,使我不能餐兮。”这词苏西坡也熟,立马接上一句。

那年轻小公人一笑,眨一眨眼,望着苏西坡、韩进之,又像自言自语道:“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真切!韩进之、苏西坡相对一望,这后面词竟一时忘了。正自搜肠刮肚,务要整出个有分量的词句来,夺回颜面。

后面的党不住急性子,圆脸一嘟,碎步迈将来,一双小胖眼圆睁,把偏光狠狠瞥向年轻的公人,却把右手双指一并,直向桌面上咚咚点了两点,桌面立时被点出两个指痕。

原来党不住有一身硬气功夫,还真大有火候:“瞧了吗,这就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行吗!”

“霍——”后面一片喝彩!“想不到党兄竟有这般工夫!这个是叫铁砂掌吗?”

“正宗大力金刚杵!”

“哇呀呀,传说中的功夫呀,今天可真开眼了!”

“哟呵——”边上那两个公人也叫将起来:“哪来的刁徒,闹事儿是吧?敢在这现眼!司马捕头,露一手镇一镇这臭蠢胖子!”

“可不是咋地,拿这蠢汉练练,让咱兄弟也开开眼!”

那边李亦白倒还记得:‘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这词正好!可一看那俩差官气势,便止步不前,嘴张一张闭上了。

那个年轻的小公人却不理会,扭过身,捧起书卷继续摇头晃脑自我酣畅:“慨其叹矣,遇人之不淑矣……”

两边的捕快站起身,直拉中间的年轻公人袖子:“敢在这闹砸?捕头,哪能受这蠢胖子的闲气,露一手给他瞧!”

那边那个伺候的年轻仆人赶紧跑过来,一面给捕快们作揖,一面拉住党不住连声劝道:“公子且稍安,误了官爷公事,公子也不值得!”

那年轻的小捕快却不以为然,全不睬众人,书往手里一端,却迈开步向友琼这边走来,拽足了戏韵唱道:“小可司马文敦,忝为此地捕头,不知贤兄容得小可鄙陋否?”

友琼端眼一看,前面之人虽着公服,难掩十分清秀俊朗,英气逼人,略带些许轻薄态,但不失彬彬有礼,于是起身一拱手笑道:

“小弟吴枫,赶考路经宝地。兄台请这边坐。”一面起身相让,一面打量起这个年轻的捕头。

“贤兄可是见我这身差服不得体?”小捕头说着摘下隶巾,要扔桌旁边上,后面的捕快伸手接了去。

“哪里话,司马兄天资洒逸,什么衣冠也遮掩不住!”

“吾观吴兄,气度清爽,非比寻常。小弟且以茶代酒,敬兄一杯!”

茶童上来重布好茶具,两人相对小啜一口。

两人各自报了师门,友琼惊异,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眼前这位捕快司马文敦,乃河北天龙寺月昭大师的收山弟子。月昭大师乃是南北驰名的高僧大德。名师高足,真是相见恨晚。一叙年更,都是虚度二十二岁,友琼略长几月。司马文敦以兄相称。

两人又说到了科考的事,友琼问道:“我看贤弟胸怀锦绣,如何没去投考功名呢?”

“只是乱看了些杂书,并不谙八股骈文。况且我一向志不在此。”

“也好,人各有志,无处不可修真!”

文敦信手桌上拾起折扇,一展开知是友琼的,镂雕檀骨,锦白绸面,上有淡墨儿笔法画的山水,边上近景几株山竹。忙告还道:

“吴兄雅人,扇子也是如此上品!”

“我自己学画的,是我家乡的山水。贤弟喜欢,就送与你!”

“小弟是无牵挂之人,不敢留如此稀贵物,还当奉还!”

“无妨,今日兄弟相见,咱也添个雅兴,题个字好作纪念。”

说着把折扇递给文敦。

文敦乃痛快人,并不推让,却都不曾带笔。倒是那边那个年轻仆人见机,想缓一缓刚才的尴尬,掬着笑脸递过来了笔砚。两人回礼谢过。

文敦接过笔刷刷点点,右起纵行写下两字:“友士”。又递与友琼道:“小弟乡野之人,吴兄点拨一下才好!”

友琼一看,书师黄山谷,奔放飘逸,颇见根基,只是起收笔处不甚藏锋。不禁叫出个“好”字。于是接笔在手,也是两个字:

“读书”。

文敦接过一赏,乃是行楷,法宗颜柳,舒展而端庄,字如其人大气蔚然。一笔一画起笔驻笔无不到处。

文敦点头道:“高,是真功夫!小弟再献个丑,添两个字。”说着起身,就桌前扎个马步,平肘悬腕,在友琼“读书”两字中间,横排插两个小字:“古今”。

友琼一看,果然工谨了许多。也接过笔,在文敦的“友士”之间也插两个字:“天下”。

“友天下士;读古今书!”

两人一起端详,赏的是字,品的是味,会的是情,相视一笑。

两人各自述说了生平,自有相逢恨晚之意。

一番畅谈,友琼知文敦乃洒落不羁之人,别有超然物外之情趣,甚可友爱。文敦亦折友琼器识弘阔,有修齐治平之志,亦深怀敬意。正可谓人生逢知己,斯世做兄弟!

相谈正欢,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当先一个差官,生得十分高大胖壮,大有三个人的身量,大黑脸蛋子泛着红光,五官都是大规格,一脸的笑靥。头上一顶皂隶巾摇摇欲坠。后面十来个公人,前呼后拥,上得楼来。撞眼的是后面还有两个公人,扛着一条六尺来长的大铁棍,着实纳罕。

楼上那两个公人见得,齐声叫道:“朱总捕头,吃惯了酒肉,这里清茶吃得下吗?”

正是会心称意时,不知这朱总捕头怎的来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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