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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店小风水妙 举子意气豪
作者:铁宅李本章字数:5156更新时间:2025-06-02 20:09:58

友琼看这阵势,知道来的是司马文敦的上司。

那个被叫作朱总捕头的高大壮汉上得楼,大眼珠子早瞥见了司马文敦,大破锣嗓子打雷般叫起来:“哎呀,司马老弟,找你半天了,你倒在这清闲呢。出了天大的事儿,我找你半天了……”

原来友琼尚不知晓,这朱总捕头本名朱壮,表字大贵,是本州知府蔡良辅的远房表侄,自幼生得粗大憨壮,天生蛮力。又学了几手功夫,好的威武雄壮。

蔡知府来此赴任时,朱大贵随他护送家眷来的。觉得他人虽憨蠢些,但毕竟是亲戚靠得住,又有过硬功夫在身。听说涂州地面不稳,于是用为捕头。此地人看他行为举止,背地里叫他做朱颠。

司马文敦见是朱壮,笑一笑道:“我在这里会朋友呢,抽不得身。何况出了那么大事,须得总捕头亲自出马,才好应对。”

“即有公事,不便相扰。需要愚兄处,不须客气。”吴友琼见状,怕误了公事,便劝文敦去。

“无妨,我这捕头哥哥整天都专办大事哩,有没有小弟无甚要紧。”

朱总捕头大嗓门道:“司马老弟,这回这事儿可是实在太大了。我舅舅说那是非你不可……”

“大事更得朱兄亲自办才行,小弟会会朋友,不去出丑了。不送,不送……”

“哪里行呐!司马老弟!”朱壮急得大胖手掌扑索得胸脯乱抖,两手缠住文敦左臂,求爷爷告奶奶道:“司马老弟,我五舅非要请你不可,准是叫你去赴宴呢!”

其他捕快一齐跟着起哄。

“你知我一向不喝酒,你代我喝了吧。”

“……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总捕头一回头,牛眼一瞪,果然吓人,连不服不忿的党不住都没了声息。

“我五阿舅是是是专门请你,公干大事。你你你得给老朱面子不是……”

文敦被磨不过,友琼也怕误了公事,起身要告辞。文敦只好向友琼拱拱手道:“吴兄见笑!小弟只好告退了。烦告知个住处,方便时好相望。”

“城南西厢仙客老店。随时恭候贤弟。”

朱捕头高兴起来,手舞足蹈:“我说的嘛,在这地块上,老朱面子那……那还能不好使!”跟在司马文敦后面颠颠地下了楼。

直上了街面,忽然想起自己才是正总捕头,于是紧赶几步,挤到前面,正中间地昂首阔步,顿时八面威风。

友琼见文敦等人去了,独自又喝了回茶,看了会儿书。看看天色将晚,楼里人已散了,便也悠悠然回客房去。

刚走到仙客老店附近,但听里面一个声音嘶声叫嚷:“不长眼的东西,难道不知道本少爷要来?头等上房给什么人了?这不明摆着不拿本少爷当回事吗?我问问你,到底喝了什么迷魂汤?”接着还听到噼里啪啦打人的声响。

友琼急到门前,分开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的人,但见内院一群人,中间一个五短身材的白面胖子,身着锦缎,气得直蹦高。分明是适才在近月楼见到的那个党不住,原来也到此店来住。适才被那个朱大捕头扫了兴,散席来此。

众人中只有一位年轻仆人紧是劝慰。前面跪着一人,乃是这仙客老店的掌柜,左半边脸肿得老高。

友琼见状,向前挡在掌柜与党不住之间,一拱手道:“这位公子,刚才近月楼见过面,台甫怎么称呼?”其实名字友琼刚才见过,但怕对不准谁是谁。

“应该叫府台,府台大人!”党不住露出一脸的不屑。

“噢!承教,”由他自怎么说,友琼懒得争辩:“在下吴友琼,适才在近月楼见识过公子文采!”

“哎哟哟,可不是眼熟嘛!本人乃南边衢州府党家庄的党光,字不住,号腾飞,人称我浩气吞云文武全才党不住。”

“公子大人大量,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

“他是我自家的家人,怎打不得?气死我了。这店本是我家的,我老爹怎找这么个混账来掌事。本公子要来,却不留下上房。这不是瞧不起本少爷么,不打恁地!”

“这个好说,上房是小弟租下的,让与党兄就是。只是不要为难了店家。”

“噢——好说好说,既是兄弟你,那都好说,就是兄弟你住也不打紧。其实贤兄我也不为别的,只是有位先生看过,这上房里有一柱青光,主星运……贤兄我家在大江南北有店不下百十家,卖绸的卖缎的卖茶的卖米的,还有酒楼客店,好些贤兄我还都没去过呢!这店也是头次来住。赶回来你来我衢州府上住住,贤兄也好正经八百招待招待你,有朋自远方来嘛!乐呵嘛!这不是要去应考来着么!自家店里住着舒服。

“来呀,混账佬,给我吴兄弟再找间好房住。也有点光才好。你当这个掌柜我算倒八辈子霉了,一脸晦气。此番进京若考得不好,看我回来找你算账……”

临时小住,友琼并不择房。随掌柜重新安顿下,并好言安慰于他,店家千恩万谢道:“亏公子大度!小人念是少主人要来,特意在家里腾出了上房。不想少主人不由我分说就闹将起来……”

刚安顿好,听得外面已喊得嘶哑了的党不住又大声叫道:“吴老弟在哪?吴老弟在哪呢?快出来,贤兄请你吃酒。近月楼没尽兴,被那几个公差搅和了。吉福,快快,帮我去招呼吴老弟,咱们接着以文会友……”

友琼本不想理会,但已有人敲门进来:“吴公子,我家少爷请公子一同吃酒。还请公子赏光!”

友琼一打量,见是那个在近月楼主动借给笔墨的仆人,刚才就是他在劝解党不住。虽是下人,却年轻俊朗,两目温和而光亮,于是拱手道:“先生怎么称呼?”

来人略一迟疑:“小人叫党吉福,乃是党公子的书童,您叫我阿福就好。”

“好,阿福兄!以我观来,阿福兄不似寻常人,可曾习文练武?”

“吴公子是大行家!小人不过是党家的家生仆人,附了主人的姓。因为我家少爷是独子,老爷为少爷自幼请了不少名师高人,小人从小陪伴少爷,随着学了些许而已。”

友琼点点头:“愿闻兄师从何人?”

“老家主爷请了许多教师,甚至江南一圣蓬头丐老先生也曾指点一二。”

友琼惊异道:“吉福兄竟是蓬头丐老前辈的高足?说来是我师叔辈,在下失敬了!”

“哪里哪里,老先生晚年有些潦倒,得我家老主人接济。也只是点拨过一二。我等实未列入门墙。小人虽有受教,也不敢攀是其弟子。我观公子气象高廓,想必是大家子弟?”

友琼亦如实告知家世,吉福眼睛一亮道:“原来是吴侍郎家公子,真是名门高弟,名不虚传。吴老伯可说是名满江湖。小人曾听说,我家老庄主在京城行商时,得到过吴老大人关照。敢问一声,老人家一向可好?”

“好!我一直在师门练功读书,赴考前本要回家看望,但接家严手书着我不必惦念家里,安心去赶考,所以路经这里!”

两人说着话,便也来到中厅。却见近月楼上遇见的那几个:韩进之、李亦白已经在座,正在那吆五喝六。只听韩进之道:

“老苏那点墨水,还真拿不出来!不知怎么混了个举人,上次在京会考我就见过他。一副狼狈相。还好意思去呢!”

李亦白接口:“可不,还穷得叮当响!连一份会试程墨也买不起。拿住我的那册儿就不撒手。不是我等照应着点……主要是党公子,仗义疏财!”

原来会试程墨,就是考取了的进士文章,有人编纂起售卖,可为应试举子们参范。

“那倒不打紧。”党公子接言:“就是让他办点事,这半天不到,多让人扫兴!唉唉唉来了来了来了,诸位年兄,我给大伙介绍:这位是吴公子,叫什么来着……”

党不住歪愣着身子正在那一手展纸一手告笔,正拉开架式要书写点什么,见友琼到了,大声喊道:“吴老弟,这边留着座呐。”

“在下吴枫,幸会!幸会各位学兄!”

“我吴兄弟!”党不住倒不见外:“人家还认识府台大人呢!刚才还忘问了,是哪位府台?”

“噢,我哪里认识府台!只是问候党兄而已。”

“瞧,你还装!刚才你说的嘛。承认认识又怎样?不是吹牛吧?告诉你吧,谁没个三亲六故?我还认识巡抚呢,就是殷望高老大人,回乡丁忧了,跟我老爹那是称兄道弟!”

“我说呢,你老人家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到底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呐!”

“说起同年朋友嘛,李某不才,京师里颇有几位,倒也有些头脸。”李亦白挑眉不挑眼,先自饮了一杯。

友琼坐在李亦白下首。韩进之隔着探过脑袋道:“吴老弟,对堪舆之术,想必也有心得?一来就择得好房。”

“不甚知,是店家引我住的。”

韩进之压低声音道:“那间上房我也看了。据说原先就有举子曾住,果然高中了头甲。地灵人杰,不由你不信。老弟忒好说话。换别人,怕说下大天来,也不让与他!”

原来那房是韩进之看上的。只为一说出来,党公子便要住。

友琼笑道:“有道是举手之劳,与人方便。既如此,我便顺祝您几位学兄与党公子都沾些吉气,都能金榜题名!”

“借你吉言!别说,这位吴兄弟年纪轻轻,真有几分官家子弟的气派。倒说说看!”李亦白道。

“家父讳昊,早已是布衣之家了……”

“现在的官儿嘛,我算看透了。个个是黑、贪、薄、霸!”没想到韩进之出语惊人,并不管别人爱不爱听:“而且个个是胸无点墨,靠财的靠财,靠人的靠人,靠家世的靠家世。韩某不才,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呀!……”

“江湖嘛,当然各有各的道。咱走咱的朋友道。”

“怎么说呢,朋友也是各式各样。韩某就是被朋友给摆了一道!就说我十六年前那次乡试,本来位列头甲的,硬让人给顶了。只中了本乡二甲三十九名。归其我一打听,人家本家伯伯是朝里一个什么司业!”

“舞弊者或许会有,”友琼微笑言道:“但正直臣僚终会是主

流。况我等尚未经事,一心向学也就是了!”

“嘿嘿,面上都是正,背后都是邪……”韩进之止不住冷笑。

“有正就有邪,有邪才有正!管他正与邪,美人来相庆!”原来是苏西坡到了,后面跟着四个花枝招展的歌伎,各自抱琴摇摇曳曳款步鱼贯而来。

“是喽是喽,吴公子别多想。韩某不过是对那些贪官污吏气不过而已!”

“党公子您瞧,千选万选,头牌我给您摘来了!”

伴随着银铃般笑声,早安排好座位。党公子早揽定那个头牌娇娇女,满心欢喜。

杯酒在手,美人在怀,意气上了头。党不住与美人饮了个交杯酒,情绪高昂起来:“漂亮!真正的大漂亮姐,一杯酒下肚小脸红扑扑。来来来,咱们今儿是以文会友,再添点儿情调!美人,你给我研墨。一会儿我再点个曲儿。我是一边听曲一边展一展书法!”原来是没有书法的人,才最爱秀书法。

这边韩进之、李亦白、苏西坡一通喝彩,便先点了曲。一个美人抱个弦琴,果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拿稳吴侬软腔哼哼唧唧地唱起来。那曲唱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好!好!柳七郎的雨霖铃,这味道最有情调!”

“我点的,喝了我这口!”苏西坡向前一揽,与歌女饮了个交杯:“与何人说?都与我说便好……”

“看我再点一首:……只怕你不会唱!有个相思佳人的……”

李亦白一时忘了词牌。

“且慢且慢,看我的这副对子:从此大展凌云志,文能安邦武定国!一挥而就,一挥而就!”那边书童吉福帮着上下按了三个印。闹半天还是近月楼里的老词!蛤蟆爬的字,可惜了纸。换来的还是那片喝彩声:

“好!好好好!”

“主要是气魄海大!”

“党兄这字,要的就是这么个朴拙劲!无不出人意料!”此情此景找句夸奖词还真要耗些气力,亏了苏西坡!

歌女们都看笑了,只是都抿住嘴含着。但党不住仍不满足,叫吉福把字幅挑起到美人们跟前。砚墨的头牌美女手掩了口道:“嗯,有特色,只是我不大懂赏析……”

“当然当然!”党不住煞是得意:“贤兄我自创的一体,这叫狂楷,狂楷呀,你听过吗!吴老弟,就是你的墨宝我还没见过呢,快快快,给吴公子铺好纸,上好的宣纸,正宗湖笔递过去!”

友琼只好接过笔,微笑道:“好说,小弟就预祝各位兄台金榜题名!”大笔一挥,仿衡山居士文徵明行书书法,摘辛稼轩词句云:

“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闻桂子香!”

党不住、韩进之、李亦白、苏西坡都欣赏一番,都道词也吉、字也好。

“还有,落款题上……诶对喽!”党不住说着,竟取出鉴印盖上,自家收藏了:“大伙都说好,必定真的好!吴老弟。我这副对子就换给你了。收好,等我中了榜,你再装裱上。正好,你中了呢,你这墨宝我也藏值了!交朋友嘛,贤兄我从来不计较!要的就是这豪爽劲!等大伙都考中了,咱都是同年,以后都互相照应着。到时候都到我府上去,一起再叙起来!来来来,我点个曲,那个那个什么美人的……”

友琼止不住地苦笑,可还是接过了对子:“多谢党兄!只是小弟出行之人稍有不便,路上损伤了您的墨宝就背拂了您的好意了。这副对子小弟转赠给店家吧,也为客店增色。也不枉党兄辛劳一场!”

“嘿,吴公子大气,到底是大户人家公子!”

掌柜掬起隆肿的半边脸,千恩万谢地捧着走了。友琼趁机离席而去。

那边又一个歌女连拨带弄,拿足腔调又唱起来:“……海棠红晕润初妍,杨柳纤腰舞自翩。笑倚玉娇醉欲眠,粉郎前,一半支吾一半软……”

转过天,吴友琼去文庙逛了逛,过午才回来,刚进门,店掌柜忙迎出来道:“一早本州的司马捕头来寻,看来有事,没等到先生,留下了封信交您。还有把扇子。”

友琼谢过,打开一看,那信上写道:

“吴兄友琼大鉴:昨与贤兄匆别,惜乎短促!今蒙差遣,将赴应天,不及面辞,殊憾甚。兄云程万里,唯期有缘再聆面诲。愿山重水复,后会有期。弟文敦顿首。”

再打开折扇,是一柄精致的绸面新扇,上有文敦一首小诗赠言:

“云里情致雪中松,洒落襟怀国士风;听君一席开心境,寄予高士共勉行。”落款文敦赠,辛丑年正月。

原来是司马文敦奉差公干去了,未及面辞,友琼颇觉可惜,却也无可奈何。只把文敦留下的信和诗句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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