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归墟裂缝,风里的戾气越沉。雪粒变成了灰黑色,打在身上像扎人的针,连伴星灯的光都缩了一圈,暖黄里泛着淡淡的颤。石夯把沙豆和月团都塞进怀里,用自己的石甲裹着——沙豆缩成个毛球,爪子还扒着石夯的衣襟,月团却不安分,小脑袋从石夯领口探出来,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像是在给人顺毛。
“还有三里地。”墨尘展开星图,指尖在裂缝标记上停住,星图边缘竟渗出细黑的纹路,“玄阴在裂缝边布了‘戾骨阵’,阵眼是……九根嵌着戾气的兽骨。”
青霜双匕在掌心转了圈,耳尖的狐毛竖得笔直:“拆了便是。”她话音刚落,脚下的雪地突然“咔嚓”裂了道缝,黑气从缝里冒出来,凝成只骨爪直抓她脚踝!星研早有防备,拽着她往旁一躲,石夯抬脚就踩——“咚”的一声,骨爪被踩得粉碎,黑气却像藤蔓似的往石夯腿上缠。
“用洗瘴泉!”凌汐急声喊,往石夯腿上泼了半袋泉水。黑气“滋滋”冒白烟,石夯却龇牙咧嘴:“烫!比焚风原的沙子还烫!”
青霜没忍住笑:“该,让你逞能。”话虽尖刻,却伸手帮他拍掉腿上的余气,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石甲上的裂痕——是之前挡雪戾兽时撞的,到现在还没长好。她顿了顿,往他背包里塞了颗沙参果:“补补,别到了地方没力气打架。”
戾骨阵比想象中阴森。九根兽骨插在雪地里,骨头上缠着黑幡,幡上的纹路在风里扭曲,像无数只哭嚎的眼睛。玄阴就站在裂缝边,黑袍被戾气吹得猎猎响,手里捏着最后一块星髓碎片,碎片的光被黑气裹着,暗得只剩点火星。
“星研,你倒真敢来。”玄阴笑了,声音像碎骨摩擦,“你以为集齐八块就有用?这最后一块,得用你同伴的灵气来换。”
他抬手一挥,阵里突然冲出数道戾气化的影子——是之前被他们救过的生灵:青丘泽的狐妖、焚风原的沙蝎、雾澜海的雾鳐……只是此刻都眼冒红光,直扑众人。
“别伤它们!”星研急喊。他认出那只领头的狐妖——是青丘泽被月魂玉救过的同族,此刻却被戾气控得弓起身子,爪子直抓青霜的脸。
青霜没躲,反而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那颗月团递过的野果,往狐妖嘴边送:“看清楚,是我。”狐妖愣了愣,爪子停在半空,鼻尖蹭了蹭野果,眼里的红竟退了点。
“它认人!”石夯眼睛亮了,把沙豆往凌汐怀里一塞,从背包里掏灵植果——这次没扔,而是一个个往戾气化的生灵手里塞,“吃!甜的!吃了就不疯了!”
沙豆突然从凌汐怀里挣出来,窜到一只戾化沙蝎旁,用爪子扒拉人家的螯钳,还把嘴里叼的冻梨往蝎钳上放。沙蝎愣了愣,竟真松了钳,低头嗅了嗅梨——黑气从它身上淡了些,尾巴尖轻轻扫了扫沙豆的背,像是在道谢。
“这小东西,倒比你机灵。”青霜瞥了石夯一眼,却把月团往戾化狐妖怀里一放。月团“嗷”了一声,用脑袋蹭狐妖的脖子,小爪子扒着它的毛不肯松——狐妖彻底软了,用鼻尖蹭了蹭月团,转身竟帮着挡其他戾气化的影子。
玄阴的脸沉了:“不知好歹!”他捏碎块戾气石,阵里的兽骨突然炸开黑气,往众人身上压!墨尘举起星引灯,灯光撑开个光圈,却被黑气挤得越来越小:“得拆阵眼!九根兽骨,一根都不能留!”
石夯抱起块冻硬的雪块就往最近的兽骨砸——“哐当”一声,兽骨裂了道缝,黑气却更凶了。凌汐突然道:“用海珠!”她举起海珠往兽骨上一按,海珠的蓝光撞上黑气,竟像烧开水似的“咕嘟”冒泡,兽骨上的黑幡“呼”地燃了起来,烧成了灰。
“管用!”青霜立刻开了三尾,速度快得像道玄影,双匕划开银光,转眼就劈断了三根兽骨。星研跟着补刀,用伴星灯的光烧黑幡,却没注意脚下的裂缝——一只戾骨手从缝里伸出来,直抓他的脚踝!
“小心!”青霜突然扑过来,用后背挡了一下。戾骨手抓在她背上,划开道血口子,黑气顺着伤口往她身体里钻。她闷哼一声,却反手用匕尖挑断了那只骨手,耳尖的狐毛瞬间炸成雪白——是开了五尾的征兆。
“别硬扛!”星研扶住她,往她伤口上撒了把洗瘴泉的泉水。泉水渗进伤口,青霜疼得倒抽气,却瞪他:“逞什么能?快去拆剩下的骨……”话没说完,突然软倒在他怀里——是黑气侵了灵气,晕了过去。
月团从狐妖怀里窜过来,用小爪子拍青霜的脸,急得“嗷呜”直叫。石夯红了眼,抱起块半人高的石头就往剩下的兽骨砸:“敢伤青霜!老子砸烂你的阵!”
最后一根兽骨倒的时候,戾骨阵彻底散了。黑气像退潮似的往归墟裂缝里缩,玄阴站在裂缝边,黑袍下的身体竟开始透明——是戾气快撑不住了。
“你们赢不了的!”玄阴嘶吼着,把最后一块星髓碎片往裂缝里扔,“碎片进了裂缝,就会被戾气吞了!这玄洲大陆,永远都别想清明!”
星研眼疾手快,扑过去抓碎片——指尖刚碰到碎片,裂缝里突然涌起股巨力,像要把他往里面拽。石夯冲过来拽他的胳膊,凌汐用潮汐杖缠他的腰,墨尘举着星引灯往裂缝里照——灯光落在裂缝底,竟照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是之前散落在裂缝里的星髓碎末。
“把碎片举起来!”墨尘急喊,“用八块碎片的光引碎末!”
星研咬着牙举起怀里的八块碎片,碎片的光突然炸开,像八道流星往裂缝里坠。裂缝底的碎末被光一引,竟纷纷往上涌,往最后一块碎片上聚——“嗡”的一声,九块碎片在他掌心合在了一起,凝成颗拳头大的星髓,光亮得像小太阳,把裂缝里的戾气都逼得退了回去。
玄阴看着星髓,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真的能重圆……”他的身体彻底散成黑气,却没往星研他们身上扑,反而往星髓上飘——黑气碰到星光,竟慢慢化成了灰,只留下片透明的鳞甲,落在星研脚边。
“那是……龙鳞?”凌汐轻声道,“传说玄阴本是守护归墟的龙,后来被戾气蚀了心……”
星研捡起龙鳞,鳞甲上竟刻着行小字:“守墟三千年,终见碎星圆。”
星髓被放进裂缝中央时,整个断云岭都亮了。星光顺着裂缝往地底钻,之前被戾气蚀的雪地慢慢变回纯白,裂谷里的冰岩长出青草,连风里都有了草木的香。
青霜醒的时候,正靠在星研怀里,月团趴在她胸口,用小舌头舔她的脸颊。她猛地坐起来,耳尖红得像燃了火:“你……你扶我干嘛?”
“不扶你,让你在雪地里冻着?”星研笑了,指了指她的后背——伤口已经长好了,只留道浅痕,像片淡白的云。
石夯抱着沙豆跑过来,沙豆嘴里叼着块星髓碎末,往石夯手里塞。石夯递给凌汐:“这碎末能补灵气吧?给你补补。”凌汐接过来,指尖的水线绕着碎末转了圈,碎末竟化成了颗小水珠,融进了潮汐杖里——杖尖的蓝光亮得更匀了。
墨尘站在裂缝边,星引灯的光和星髓的光融在一起,他回头笑:“你们看。”
众人转头时,都愣住了——远处的青丘泽飘着白云,焚风原的沙海泛着金光,雾澜海的雾彻底散了,露出底下七彩的珊瑚宫。雪寮村的方向飘着炊烟,灵鹿族的地盘开满了野花,连石村的轮廓都在沙海里慢慢显出来。
“都好了。”青霜轻声道,怀里的月团蹭了蹭她的下巴,她抬手摸了摸月团的头,身后突然展开九条雪白的狐尾,在星光里轻轻晃着——这次没有半分勉强,毛发光得像撒了银粉。
石夯突然“哎呀”一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之前阿禾给的冻梨,竟还没化。他往嘴里塞了口,又递给药研:“甜!你尝尝!”沙豆从他怀里探出头,抢了半颗,竟和月团凑在一起啃,尾巴扫来扫去,把雪扫得漫天飞。
凌汐走到星研身边,把那颗海珠串的珠子往他手里塞:“这个你留着。”她声音轻得像雾,“鲛人族的珠子,能记路。以后若想回雾澜海,它能引你去。”
墨尘收起星图,星图上的黑纹全退了,只剩下干净的山川河流:“观星阁该派人来守星髓了。我们……”
“先去石村!”石夯抢着说,“我给你们烤灵植果!烤沙参果!烤……烤雪寮村的冻梨!”
青霜嗤笑:“你会烤吗?别把果子烤成炭。”话虽尖刻,却往石夯背包里塞了把从灵鹿族摘的野花,“给石村的小孩插头发用。”
星研握着伴星灯,灯壁的光软得像月光。他抬头看众人——青霜在逗月团,石夯在跟沙豆抢梨,凌汐在帮墨尘拂星引灯上的灰,远处的归墟裂缝边,星髓的光正慢慢漫开,把整个玄洲大陆都染成了暖色。
这一次,没有遗憾了。
“走了。”星研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时,青霜已经跟上了,石夯和凌汐他们也跟了上来,月团和沙豆在雪地里追着跑,踩得雪“咯吱咯吱”响。
风里的雪粒变成了白的,落在肩头,软得像羽毛。星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龙鳞,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觉得——这趟玄途,走得真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