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归位后的第三个月,玄洲大陆的风彻底暖了。青丘泽的瘴气散得只剩薄烟,焚风原的沙海长出了新草,雾澜海的珊瑚宫重新映着蓝光——星研他们暂住在石村,石夯正领着村民修补屋顶,凌汐在村边开了片泉眼,墨尘则帮着整理各地送来的“安澜报”(记录大陆复苏的文书),青霜本该回狐族,却赖在石村不肯走,理由是“月团赖着沙豆,我得看着它”,实则每天蹲在石村的晒谷场,看星研翻晒从归墟裂缝捡回的旧物。
这天午后,星研正擦着那块玄阴留下的龙鳞,鳞片突然发烫,边缘竟渗出细蓝的光,在石桌上映出串扭曲的纹路——像地图,又像古字。墨尘凑过来,指尖点着纹路:“是‘墟文’,上古守墟者的文字……‘星髓非天造,墟底有裂痕,龙守三千年,碎于“蚀星石”’。”
“蚀星石?”石夯扛着新劈的木柴路过,沙豆从他怀里探出头,爪子扒着桌沿看龙鳞,被月团一尾巴扫下去,委屈地“嗷”了一声,“那是啥?能吃不?”
青霜正给月团梳毛,闻言嗤笑:“啥都想着吃。”却也凑过来看,耳尖的狐毛颤了颤,“我狐族古籍里提过‘蚀星’,说上古时有东西能啃食星力,难道就是这石头?”
凌汐端着新煮的灵植汤过来,汤碗刚搁桌,龙鳞的光突然更亮,竟把汤里的水汽凝成了虚影——是片漆黑的海底,海底裂着道缝,缝里嵌着块灰黑的石头,石头旁卧着条青鳞龙,正是未被戾气侵蚀的玄阴。虚影里,玄阴用爪子碰了碰石头,石头突然渗出黑气,缠上他的鳞甲,他痛得蜷缩起来,虚影却“啪”地碎了。
“是归墟海底!”凌汐的声音发颤,“玄阴不是被戾气蚀心,是被这蚀星石缠上了!”
星研突然想起云玄子——当初是他算出“需寻星髓碎片”,却从没提过蚀星石。他攥紧龙鳞:“去观星阁。”
观星阁的望星崖上,云玄子正对着水镜发呆,镜里映着归墟海底的裂缝,和龙鳞映出的虚影一模一样。见星研他们来,老人叹了口气,从袖里摸出卷泛黄的竹简:“该告诉你们了。”
竹简上是守墟龙族的记载:玄洲大陆的星髓,本是上古时各族合力铸造的“镇墟石”,用来堵住归墟底的“界缝”——界缝那头,是能吞噬星力的“虚境”,蚀星石就是虚境渗出的碎片。龙族世代守界缝,玄阴是最后一任守墟龙,三百年前,蚀星石突然躁动,啃食镇墟石(也就是后来的星髓),玄阴为了护界缝,用自身龙力去压,反被蚀星石的黑气缠上,才成了后来的戾主。
“那星髓碎裂,根本不是意外?”青霜的指尖掐进掌心,月团察觉到她的情绪,用脑袋蹭她的手背。
云玄子点头:“是蚀星石啃穿了星髓,戾气才从界缝漏出来。你们重铸的星髓,只能堵一时,若不除了蚀星石,界缝迟早再裂。”他指向水镜里的界缝,“但要去墟底,得有‘守墟印’——玄阴的龙鳞是其一,还得凑齐另外三样‘镇界物’:狐族的‘月魂晶’,石灵的‘磐石心’,鲛人的‘避水珠’。”
“月魂晶我知道!”青霜突然道,“在青丘泽的九尾祭坛下,是狐族初代族长的本命晶!”
石夯也拍大腿:“磐石心!我爹说过,石村的圣物就是磐石心!藏在镇沙台的石匣里!”
凌汐轻轻点头:“避水珠在珊瑚宫的祭坛下,是鲛人族的镇族之宝。”
三样东西竟全在他们熟悉的地方。星研捏着龙鳞,突然想起玄阴消散前的话——“守墟三千年,终见碎星圆”,原来他不是要毁大陆,是没力气护了。
去青丘泽取月魂晶时,正赶上狐族的“望月节”。大长老领着族人在祭坛旁摆了宴席,青霜的小堂妹——个梳双丫髻的小狐妖,总追着月团跑,把手里的蜜饯往它嘴里塞,月团叼着蜜饯窜到青霜肩上,小狐妖就拽着青霜的衣角晃:“姐姐,你带的人类哥哥是谁呀?月团都不跟我玩了!”
青霜的耳尖红得像浸了蜜,拍开小狐妖的手:“瞎问啥。”却偷偷往星研手里塞了块狐族的“月糕”,“甜的,尝尝。”
月魂晶藏在祭坛下的冰匣里,取晶时需用狐族血脉引动。青霜指尖滴了滴血在冰匣上,匣盖“咔”地弹开,里面的月魂晶泛着淡银光,竟和月魂玉的光融在了一起。大长老看着晶光,叹了口气:“其实狐族古籍里写过,初代族长曾帮龙族堵界缝,这月魂晶,本就是用来镇界缝的。”
取磐石心时倒出了岔子。镇沙台的石匣里,除了磐石心,还躺着块刻着字的石板——是石村初代族长的笔记,说“磐石心需以石灵精血养着,离了石村地脉会碎”。石夯二话不说,咬破指尖往磐石心上滴了滴血,磐石心突然亮起来,竟嵌进了他的掌心,和他的石甲融在了一起。
“这样……就不用怕碎了。”石夯举着掌心笑,掌心的石纹和磐石心的纹路缠在一起,像开了朵石花。凌汐赶紧用柔水术帮他止血,却被他往嘴里塞了颗沙参果:“不疼!甜着呢!”
避水珠最好取,就在珊瑚宫祭坛的玉座下。凌汐捧着珠子时,珠子突然浮起来,在她掌心转了圈,竟化作道水纹,印在了她的手腕上。“鲛人族的血脉能养珠。”凌汐轻声道,手腕的水纹闪了闪,像有片小小的海在发光。
三样镇界物凑齐那天,归墟裂缝旁突然起了阵暖风。龙鳞、月魂晶、磐石心、避水珠凑在一起,竟凝成道光柱,照得裂缝底亮如白昼——光柱里,慢慢浮起艘半旧的木船,船舷上刻着“守墟号”三个字,是玄阴当年守界缝时用的船。
“这船能载我们去墟底。”云玄子站在崖边,白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只是墟底的虚境气能蚀灵气,你们得小心。”
石夯抱着沙豆往船上跳,沙豆却突然对着船尾的木盒叫——盒里竟躺着只半大的灵鹿崽,是之前灵鹿冢里没找到的幼崽,不知怎的躲进了船盒里。石夯赶紧把它抱出来,往它嘴里塞灵植果:“小家伙,跟着我们,保准饿不着!”
青霜刚要上船,月团突然窜进船底,叼出块绣着九尾狐纹的帕子——是她之前掉在归墟裂缝旁的,竟被月团找着了。她捏着帕子笑,耳尖的狐毛软得像棉花。
星研最后上船,站在船头时,风里飘来片桃花瓣——是青丘泽的方向。他回头看,青霜正靠在船舷上逗月团,石夯在给灵鹿崽梳毛,凌汐和墨尘在整理镇界物,沙豆趴在船板上,把脑袋搁在灵鹿崽的背上,睡得正香。
“走了。”星研轻声道。
船慢慢往裂缝底飘,光柱在船周围护着,虚境的黑气撞在光柱上,“滋滋”冒白烟,却近不了船身。石夯突然指着船板笑:“沙豆把灵鹿崽的毛舔乱了!”众人看过去,沙豆正用舌头蹭灵鹿崽的耳朵,灵鹿崽“咩”了一声,用脑袋顶它,俩小家伙在船板上滚作一团。
青霜没忍住笑,月团却窜过去,用爪子把俩小家伙扒开,自己挤在中间,竟也蜷成个毛球睡了。
“墟底……会有答案吗?”凌汐轻声问。
星研看着光柱外的黑暗,手里的龙鳞暖得发烫:“会的。”
不管是蚀星石的来历,还是玄阴守了三千年的秘密,总有答案的。
船往墟底飘得越来越深,光柱的光却越来越亮,像要把这三千年的黑暗,都照透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