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槐树叶打在脸上，林正棠攥着红绸子的手沁出冷汗，指节泛白。他盯着树底下的娃，那道残魂附在孩童身上，眼神里的狠戾却比成年恶鬼更甚——它算准了众人舍不得伤娃，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别过来！”娃突然举起手里的黄鼠狼尾巴，尾巴尖上的毛簌簌掉着，“你们要是动我，这娃的魂就没了！”

围在旁边的镇民瞬间慌了，有人往后退，有人小声议论，赵屠户媳妇更是哭得瘫在地上，拽着赵屠户的衣角：“别伤娃，求你了，别伤娃……”

林正棠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红绸子在风里飘起一角：“你要的是魂，冲我来。放了那娃，我让你吞我的魂。”

“林小哥！”里正急忙拉住他，“你疯了？这东西不是人，说话不算数！”

娃却笑了，声音粗哑得刺耳：“算你识相！你的魂比这娃纯，吞了你，我还能少等些日子。不过——”他指了指老槐树上的骨头笛，“你得自己把笛拿下来，吹三声。我要让这青瓦镇的人都看着，你是怎么自愿给我当饵的！”

林正棠知道这是陷阱，可他没别的选。他挣开里正的手，一步步走向老槐树，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都像在拉扯他的脚踝，槐树上的毛飘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冰凉得像针。

到了树下，他抬头看那截骨头笛，笛身上的血迹像是活了一样，顺着树枝往下流，滴在他的脖子上，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骨头笛，突然听见娃的尖叫：“快吹！别耍花样！”

林正棠咬了咬牙，把骨头笛举到嘴边。就在他要吹气的瞬间，怀里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是之前揣着的艾草！他想起王阿婆说过，艾草能驱邪，当初在石室里，黄鼠狼也怕艾草的烟。

他猛地把艾草掏出来，塞进骨头笛的孔里，又迅速掏出火折子，“啪”地吹亮，往艾草上凑。艾草遇火瞬间烧起来，浓烟顺着笛孔往外冒，带着一股辛辣的味道。

“你敢！”娃的声音变了调，朝着林正棠扑过来。

林正棠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同时把红绸子往娃的身上甩去。红绸子刚好缠在娃的腰上，像是一道枷锁，把他牢牢捆住。娃挣扎着，皮肤下冒出黑烟，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里混着李寡妇、张老栓，还有黄鼠狼的声音，乱成一团。

“快！把槐树底下的土挖开！”林正棠对着镇民喊，“这东西的根在树下，挖出来烧了！”

赵屠户最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锄头，朝着老槐树下的泥土挖去。其他镇民也跟着动手，锄头、铲子齐上阵，泥土被一层层挖开，露出底下一团棕黄色的东西——是无数根黄鼠狼的毛缠在一起，中间裹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一颗凝固的血珠，正是那“土仙”的残魂本源。

“烧了它！”林正棠把手里的火折子扔过去。

火折子落在毛团上，瞬间燃起大火。毛团被烧得“滋滋”响，冒出的黑烟里传来更刺耳的惨叫，老槐树上的毛开始往下掉，树干上的暗红印子慢慢褪去，刺骨的凉意也消失了，树枝上的骨头笛“啪”地一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变成了普通的骨头渣。

娃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眼睛慢慢睁开，恢复了原本的黑色，迷茫地看着周围：“爹……娘……”

“娃！”赵屠户媳妇扑过去，把娃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大火渐渐熄灭，老槐树下只剩下一堆黑灰。林正棠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红绸子已经变得破旧，上面的暖意也消失了，像完成了使命。

天快黑的时候，镇民们把老槐树下的黑灰埋回土里，又在上面种了些艾草。里正召集大伙，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最吓人的部分，只说有邪祟作祟，被林正棠除掉了。镇民们后怕不已，纷纷给林正棠道谢，还凑了些粮食给他。

林正棠回到旧屋，把剩下的艾草挂在门口，又去桂花树下看了看。之前挖出来的那截骨头已经不见了，泥土平整，看不出异样。他松了口气，以为这事终于结束了。

可他没注意到，在桂花树干的缝隙里，沾着一根极细的棕黄色毛，风一吹，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夜里，林正棠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他听见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爬。他睁开眼，看见窗户纸上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根毛，正是赵屠户家的娃。

“林小哥，”娃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你以为……真的结束了吗？”

林正棠心里一紧，猛地坐起来，冲到院子里。可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桂花树枝桠晃着，地上落着一根棕黄色的毛，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捡起毛，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青瓦镇的风又开始吹了，带着一股熟悉的腥气，像是在提醒他——这场关于黄仙的噩梦，或许真的没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