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夜,御书房。
烛火跳动,将皇帝赵乾的影子投在背后的书架上,拉扯变形。
他手里捏着一份来自南方的加密奏折,指节捏得发白。奏折的纸张很薄,此刻却感觉重逾千斤。
赵乾反复看着奏折上关于“赈灾工票”的描述,手都在抖。
他时而站起,在御书房内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以官府信誉为抵,空手造钱……这……这是把朕的龙椅搬出来给灾民当凳子坐啊。”
他又坐下,拿起奏折,眼神里放出光。
“可他居然真的做成了。百万灾民,没花国库一文钱,就重新安定下来,开始劳作……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他猛地将奏折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私印货币,这要是换个人,朕必诛他九族!”
赵乾靠在龙椅上,脸上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喃喃自语。
“可他顾青山……竟真的用这种抄家灭门的法子,盘活了整个死局。”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朝堂上那些老臣持重老成的脸。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
“满朝文武,竟不如他一个想躺平的懒人。”
与此同时,首辅杨士奇的府邸。
卧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噗——”
杨士奇一口血喷在面前的地板上,溅红了名贵的地毯。
他扶着床沿,身体摇摇欲坠,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门生。
那个门生刚刚汇报完从南方传回的,关于“赈灾工票”的情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杨士奇的声音嘶哑,像是破旧的风箱。
他算计好了一切,釜底抽薪,断掉顾青山的钱粮,等着看他被愤怒的灾民撕成碎片。
可他万万没想到,顾青山不按常理出牌。
朝廷不给钱?他就自己印钱。
这种事情,别说去做,就是想一想,都够得上谋逆大罪了。
可顾青山不仅做了,还做成了。
杨士奇感觉胸口发闷,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场景切换回千里之外的南方。
旱季走到了末尾,空气像一团湿透的棉花,黏在人的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顾青山走在一条新修的堤坝上,身后跟着王翰等一众门生。
他脚下的路很宽,是用黄土、碎石和糯米汁混合夯实而成,坚固得像城墙。
放眼望去,一条条新挖的沟渠,如同巨人用手指在大地上画出的线条,纵横交错,将干涸的田地连接起来。
远处,一个个新建的水库,像一颗颗镶嵌在大地上的蓝宝石,安静地卧在洼地里,等待着天空的恩赐。
堤坝上,工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那些曾经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灾民,此刻皮肤晒得黝黑,肌肉鼓起,汗水从额头滑落,砸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蒸发。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疲惫和对未来的期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内心:这鬼天气,湿度百分之九十了吧。赶紧下雨,下完雨我好写项目总结报告,然后申请回京城躺着。)
顾青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老师请看!”
王翰指着远处的一片工地,语气里满是激动。
“那里是最后一处主干渠的疏浚现场,预计明日即可完工。届时,整个淮安府的水利网络便能彻底连通!”
顾青山点了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头戴方巾,穿着钦天监官服的小吏,正不顾仪态地朝这边狂奔而来,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顾大人!顾大人!”
那小吏跑到跟前,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喜……喜报!”
他喘匀了气,激动地抬起头,指着天空。
“大人快看!”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那片被毒辣的太阳炙烤了数月,干净得像块蓝布的天空,此刻,在遥远的天际线,出现了一缕淡淡的云。
很淡,很薄,像一抹轻烟。
可就是这一抹烟,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钦天监的官员声音都在颤抖。
“下官夜观天象,又结合了风向、湿度和各种征兆……可以断定,三天之内,必有大雨!而且是连绵大雨!”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灾区。
数百万翘首以盼的灾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那缕云彩磕头,感谢老天爷终于开眼。
他们又聚在一起,看着那些新建的水库和沟渠,脸上带着忧虑。
他们盼望雨水,盼得心都碎了。
可他们也害怕,害怕这场迟来的甘霖,会变成一场淹没一切的滔天洪水。
旱灾之后,紧接着就是涝灾。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总督府内,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的官员和门生都在根据最新的天气预报,做着最后的调度和准备。
顾青山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总算能吹着风扇,喝口凉茶。
(内心:最终验收阶段到了,希望我这个项目经理做的工程质量过关,别搞出什么豆腐渣工程。)
就在全灾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上时,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绕开了所有人,直接被带到了顾青山的面前。
他呈上来的,不是关于灾情的报告,而是一份来自北方边境的军情简报。
作为总督,他有权阅览帝国大部分高级情报。
顾青山拆开火漆,展开简报。
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
“蛮族活动异常频繁,多个部落有集结之势,请朝廷早做提防。”
顾青山扫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内心:北方打仗,关我南方救灾什么事?这KPI又不算我的。)
他随手将这份简报压在了桌案最底下的一叠文件里,上面全是关于各地水库蓄水量的预估报告。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雨什么时候下,下多大。
镜头缓缓拉高,越过总督府的屋檐,越过淮安城的城墙,升到万丈高空。
只见遥远的天际线上,那抹云彩已经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缕。
大片大片的乌云,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像集结的千军万马,带着一种肃杀之气,缓缓压向这片干渴已久的大地。
轰隆——
第一声闷雷,从云层深处响起,沉闷,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平原。
最终的考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