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那辆破吉普在滨海大道上飙出了F1的气势,轮胎碾过积水坑,甩了路边垃圾桶一脸泥点子。
他没回远洋集团那栋刚挂牌的小楼,方向盘一打,直接怼进了省水产研究所的后门。
凌晨两点的研究所比坟地还静,只有方工那间秘密实验室透着贼亮的白光。
“祖宗,你又要给我看什么宝贝?”方工顶着俩黑眼圈,手里还攥着半个凉透的肉包子,一脸的生无可恋,“上次那个陨铁板子还没测完数据,你……”
话还没说完,林舟把那个带着海水腥味的黑匣子往试验台上一搁。
“咔哒”一声,机括弹开。
那卷《深海温盐跃层养殖札记》和《西洋针路补遗》静静躺在丝绒里,像两个等着被临幸的妃子。
至于那张要命的矿脉图,早就被林舟藏进了贴身内袋——那玩意儿太烫手,这会儿拿出来容易把方工这老实人的心脏病吓出来。
方工本来还在啃包子,眼神随意一扫,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肉包子“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灰尘。
“这是……这是……”方工哆嗦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养殖札记,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利用深海洋流温差孵化?这不就是咱们现在搞的‘深蓝一号’概念版吗?不对,这上面提到的营养盐沉降位置……这怎么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被测绘出来了?”
“方工,别感慨了,干活。”林舟靠在试验台边,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要你立刻召集你的团队,哪怕是把他们从被窝里拎出来。验证图上这七个点位的温盐数据。我要拿这东西,去砸省里的门。”
“你要干嘛?”方工猛地抬头,镜片反着寒光,“这可是文物!你要上交?”
“上交是肯定的,但在那之前,它得先帮我办个证。”林舟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幽深,“我要联合申报‘国家南海生态养殖示范区’。就凭这几张纸,证明这片海,咱们中国人养了六百年的鱼。”
方工愣了三秒,猛地抓起桌上的座机,手指飞快地按键,吼得嗓子都在劈叉:“小赵!大刘!别睡了!全给我滚回来!出大事了!把咱们所有的历史水文数据都调出来!快!”
半小时后,楚思瑶拎着那个巨大的摄影包冲进了实验室。
她头发都没来得及扎,乱蓬蓬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赶稿特有的那种苍白和亢奋。
“你疯了?这种级别的消息你敢这个时候放给我?”楚思瑶一边换镜头一边瞪着林舟,“周砚清那边盯着你就像盯着一块肥肉。”
“正因为他盯着,所以才要让他看个清楚。”林舟指了指正在被方工团队围观的那堆古籍,“拍吧,这可能是你职业生涯拍过最值钱的照片。”
楚思瑶没废话,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进入状态。
快门声像机关枪一样响起。
林舟也没闲着,他假装去拿杯子,手肘看似无意地一拐。
“哗啦!”
一杯滚烫的浓茶泼在那张刚刚从内袋里掏出来、准备假装是从黑匣底层发现的《南海诸岛矿脉分布图》一角。
“哎哟,手滑。”林舟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却极其迅速地抓起抹布,在那被浸湿的一角狠狠擦了几下。
楚思瑶的镜头正好扫过那里。
茶渍晕染开的墨迹中,几个模糊的繁体字像鬼魅一样浮现出来——“永兴”、“仁爱”。
楚思瑶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常年跑时政新闻,太清楚这两个地名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养鱼,这是主权!
林舟这个混蛋,他在扮猪吃老虎!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舟,却见对方正对着她眨了眨眼,那眼神里全是狡黠和警告:“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见光。你懂的,这叫‘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个屁!
还没等楚思瑶发作,张副厅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舟,你小子在搞什么鬼?中央海洋局的人直接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了!说你们那个破渔船在敏感海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到底在找什么?”张副厅长的声音透着疲惫和焦急。
“找证据,厅长。”林舟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无比,“找一份能证明咱们不仅有权捞鱼,还有权在那儿盖房子的证据。”
第二天一早,省政府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林舟把整理好的《南海传统渔业权属证据链整理报告》往桌上一拍。
这份报告厚得像块砖头,里面全是方工团队连夜比对出来的数据,以及林舟从海脉图里提取出来的明代水师巡航记录。
“各位领导,这不仅仅是几张古纸。”林舟指着投影屏幕上那几条与现代卫星定位惊人重合的航线,“这是法理。那些外资想要进来分一杯羹?可以,先问问咱们六百年前的老祖宗答不答应。”
坐在对面的几个招商局官员面面相觑,有点坐不住了。
周砚清那边给的条件太诱人,但这顶“国家海洋权益”的大帽子扣下来,谁敢接?
“我们要申请这七个跃层区域的二十年独家科研禁渔权。”林舟图穷匕见,“理由是‘保护性开发’。这片海,除了远洋集团和水产所,谁也不能动。”
“这不合规矩!”一个显然收了周砚清好处的处长跳了起来,“这是垄断!这违背市场公平原则!”
“涉及国家主权,外资免谈。”一直沉默抽烟的张副厅长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钉在了桌上,“这事儿我担着。谁有意见,让他直接找中央海洋局去谈。”
那个处长瞬间哑火,脸憋成了猪肝色。
出了会议室,孙海涛早在走廊等着了,手里拿着一摞文件,满头大汗:“舟哥,按你说的,‘南海海脉生态保护基金会’注册好了。咱们合作社30%的股权全注进去了。这下好了,咱们这项目成了公益性质,彻底私有化不了了,那帮资本想收购都没法下嘴。”
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就是要让他们看得到吃不着,急死他们。”
夜深了,暴雨倾盆。
林舟没回家,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他找了个用来熔铅坠的坩埚,点燃了喷枪。
那张被茶水泡过的矿脉图复印件(原件早就被他藏进了更隐秘的地方),连同几块从陨铁板上刮下来的碎屑,被一股脑扔进了坩埚。
铜液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把远洋集团那枚还没捂热乎的公章也扔了进去。
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
把这些秘密熔铸在一起,做成一枚新的徽章,一枚谁也看不懂,却谁也不敢动的徽章。
窗外,雷声滚滚。
楚思瑶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楼下的院子里,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
她看着二楼那个忽明忽暗的窗口,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是一封加密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串乱码,但这乱码的排列组合,却是她小时候父亲教给她的摩斯密码变体。
父亲失踪五年了。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邮件,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邮件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脑海——
“海脉勿失。”
就在这时,林舟放在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红色的信号灯在黑暗中疯狂闪烁。
“滋……滋……老板!不好了!‘养鳞渊’一号试验网箱……那边的浮标数据全乱了!溶解氧……在往下掉!就像……就像水里有什么东西把氧气全吸干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