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的脸色也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强忍着哆嗦磕磕巴巴地说:“凌霜来报信,奴婢本来是不信的,可……”
“可奴婢亲自去清涵院瞧过了,那场景实在是……”
钱妈妈狠狠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话了。
宋夫人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扶着钱妈妈的手站起来说:“谁能都不许对大人多嘴!”
宋大人最痛恨怪力乱神之事。
一旦走漏风声,轻则惹来一顿训斥,重则就是要起更大的风波。
必须把这事儿压得密不透风!
钱妈妈表情惶恐地连声说是,眼珠一通乱滚:“那二姑娘那边……”
“我现在就过去!”
宋夫人找了个由头直奔清涵院。
夜色深深之下,宋家内宅却灯火通明,来往的全是神色紧绷的人。
一天之内连着三个宋家人出了差错,任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会在此时遭了训斥。
秋月和秋霜生怕沾上是非,早早就躲得不见踪影。
赖妈妈确定司念念只是睡着了,出了九攸堂探头探脑地转了一圈,找熟悉的人打听了几句,又绕回去本本分分地守着门。
次日临近中午,赖妈妈第三次端着热好的汤药进屋,惊喜发现司念念已经醒了!
赖妈妈不疑有他,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声:“菩萨保佑!”
昨天的多灾多难全是奔着司念念来的。
也万幸司念念扛得住。
换个禁不起磋磨的,只怕早就被阎王叫了去了!
司念念伸手抹了抹脸,眉眼间残留着倦色。
宋墨是遭教训了,可她却被恨不得烫穿骨肉的红斑足足折磨了一宿,临近天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司念念心累地呼出一口气,恹恹开口:“被踢打的地方可还疼?”
只是一颗金珠子的情分,赖妈妈倒是出人意料的忠厚。
这样的老实人,在宋家属实罕见。
赖妈妈既惊奇又欢喜:“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姑娘喂奴婢吃的那东西效果极好,吃下去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她昨晚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那颗药丸起的功效,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么好的东西,姑娘理应自己留着的。”
她命贱,吃下去也是浪费了。
司念念听得忍不住笑:“不疼了就好。”
那一颗药丸顶得上十颗金珠子,要是吃下去不管用,她就该去找某个庸医退钱了。
司念念掀开被子下床,赖妈妈赶紧放下托盘去拿衣裳:“姑娘虽然是醒了,可到底是不舒服,要不先不出去,在屋里多养几日?”
司念念顿了顿,奇道:“宋墨死了?”
只是断了一条腿,三五个月踢不了人,这当然要不了宋墨的性命。
可万一老天开眼,宋墨昨天晚上突然恶疾,诊治无效了呢?
“呸呸呸!”赖妈妈苦笑着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话可说不得!”
赖妈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奴婢打听了一下,清涵院那边好像又出差错了!”
宋清涵自来体弱,落水后多折腾也是人之常情。
可如果是身子不舒服,那为何不请大夫,反而是封院子?
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赖妈妈咽了咽唾沫:“清涵院已经被内外看守起来了,夫人昨晚夜半自过去守着,到今天都没别的动静呢!”
正值多事之秋,司念念这时候越是恢复得快,就越是碍人的眼。
不如就在屋里好好养着,横竖也能躲个清净。
司念念不用猜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似懂非懂唔了一声,妥协道:“那也行。”
“不过我有两个同乡今天要来送东西,你到时候去拿一下。”
司念念自认为很好养活,但在吃穿上却不太愿意将就。
她可以装出无所谓收下来自宋清涵的破烂,也不介意穿着旧衣破裳招摇过市,却没办法忍受贴身的衣物也是别人穿过的。
这是真的没法忍。
赖妈妈连声应了,忙前忙后把床铺整理好,又打来洗漱用的热水。
等司念念都收拾好了,发现赖妈妈正不住地往外张望,眼里暗暗藏着焦急。
司念念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怎么了?”
“奴婢是在等秋霜她们呢,”赖妈妈解释道,“夫人今早上吩咐了,这几日无需去正院用饭,让各院的下人分别去大厨房提。”
她本来是想自己去的,可秋月和秋霜非得抢了这活儿。
然而只是提个食盒,这两人却去了足足一个时辰,至今都没见到人!
赖妈妈等不下去了:“姑娘先歇着,奴婢这就去寻……”
“不过稍微迟了一些,妈妈何必急着就要摆弄是非?”
秋霜拎着个食盒走进来,满脸不高兴:“知道的夸妈妈尽忠职守,不知道的,还以为妈妈是故意挑拨呢!”
赖妈妈被呛得满脸涨红,赔笑解释:“你误会了。”
“我就是担心姑娘饿着,所以才……”
“怎的就妈妈如此体贴?”秋霜不悦道,“同为伺候大姑娘的人,难不成我和秋月就是那种没心肝的吗?”
赖妈妈手足无措地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司念念的动作惊得抽了一口凉气!
哗啦!
“啊!”
“放肆!”
司念念眸色发冷,砰的一声放下手中泼人的茶杯,嘲道:“主子面前都敢大呼小喝的,这就是你身为奴婢的规矩?”
她是懒得计较。
可也不是谁都能在她的面前狗叫!
“大姑娘!”
秋霜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尖锐道:“我可是夫人的人!你……”
“掌嘴。”
司念念对着瞠目结舌的赖妈妈抬了抬下巴,重新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到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为止。”
秋霜挂着一头一脸的水还想叫嚣:“若是夫人知道了,那……”
啪!
赖妈妈鼓起勇气抬手就打!
秋霜捂着脸气红了双眼:“你个老东西居然敢打……”
啪啪!
赖妈妈做惯了粗活,一巴掌将秋霜打得飞出了眼泪。
明明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强撑出管事婆子的气势说:“主子发了话,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分尊卑的小蹄子!”
“夫人是让你来伺候大姑娘的,不是让你来甩狗头威风的!”
“你还敢提夫人?”赖妈妈恼火道,“要是让夫人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赶明儿就得将你们全都发卖出去!”
司念念再不得宠,那也不该奴大欺主!
就算是真的闹到夫人面前,受罚的肯定也是这两个丫鬟!
秋霜一开始还扛得住,无奈赖妈妈的嘴巴子实在是疼。
拢共还没挨了几下,就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饶:“奴婢知错了,大姑娘您饶奴婢一命吧……”
秋月来迟一步,听到屋里的动静吓得变了脸色,进门就收起了轻佻的姿态,拘谨着向司念念行礼:“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司念念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秋月头上的那根簪子上,唇角噙着的浅笑深了几分。
这丫头倒是个藏不住好事物的。
昨天刚得的簪子,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戴出去招摇了。
不过藏不住宝贝才好啊……
这样的性子,非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