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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农民的赞歌5
作者:林恩本章字数:9745更新时间:2025-12-01 14:27:06

老农民的日常与希望

第一卷:铁与骨的刻度

第 18章:芒种・竹棚下的红(补写铁根成婚篇章)

铁根二十二岁这年芒种,绥江两岸的稻子刚齐腰,绿得能挤出汁来。竹坞的空气里飘着新麦的甜香,还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那是铁根心里的欢喜,像竹丛里悄悄冒头的新笋,藏不住。

他要娶亲了。姑娘是山那边竹溪村的,叫春桃,听说编竹器是一把好手,蒸的糯米糕能甜到心里。媒人来说亲时,春桃娘问铁根:“你家就一间竹棚,三亩薄田,能让我家春桃不受苦?”铁根当时攥着竹斧,指节发白:“我有手有脚,能种粮,能编竹,饿不着她。我爹传下的竹棚虽然旧,可漏不了雨;田虽然薄,可肯下力气,就能长出好庄稼。”

迎亲的日子定在芒种后第三天,按竹坞的规矩,“芒种嫁女,丰年有余”。头天夜里,铁根和爹在竹棚里编“喜筐”——这是广宁农家的讲究,新郎要亲手编一对竹筐,娶亲时用来装彩礼,婚后用来挑粮挑菜,寓意“日子装满筐”。铁根的手平时握镰刀、握竹篙稳得很,此刻编竹篾却有点抖,爹在一旁敲他:“手稳点,这筐要装一辈子的日子呢。”

迎亲的队伍是一早出发的。铁根穿着新做的粗布褂子,洗得发白的竹笠上系了条红布,扛着那对编好的喜筐,筐里装着祖婆攒了半年的鸡蛋、自己种的新麦磨的面粉,还有一把精心打磨的竹梳——是他跟着爹学了半个月才做成的,梳齿光滑,柄上刻着小小的稻穗。

竹溪村在山那边,路是踩着竹丛里的石头铺成的。铁根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喜筐在肩上晃悠,红布带子飘起来,像一团跳动的火。同去的张大爷打趣他:“铁根,这就急着见媳妇啦?”铁根脸一红,却梗着脖子说:“我是急着把春桃接回竹坞,让她看看咱的田,咱的竹棚。”

春桃家的竹院外早就站满了人。春桃穿着红布衫,盖着红盖头,被她娘扶着站在竹门内。铁根把喜筐递过去,春桃的娘接过筐,掂量着,眼眶红了:“筐编得结实,是个过日子的样。”春桃的手从盖头下伸出来,接过铁根递的竹梳,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竹刺扎了下,猛地缩回去,惹得众人笑起来。

回程的路上,春桃坐在竹编的滑竿上,由两个壮汉抬着。铁根跟在旁边,没话找话:“咱竹坞的田,比这边肥,今年的稻子肯定能收三担。”春桃在盖头下“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竹丝。过绥江时,坐的还是铁根平时撑的那只竹筏,筏子在水里晃,春桃有点怕,悄悄抓住了筏边的竹篾,铁根赶紧稳住竹篙:“别怕,这筏子我撑了十年,稳着呢。”

到了竹坞,迎接的人早挤满了晒谷场。竹棚门口挂着用竹枝和红布扎的“喜门”,棚里的竹墙上贴满了红纸剪的稻穗、竹节,都是村里的婶子们剪的。拜堂的案几是用老竹根拼的,上面摆着竹制的烛台,蜡烛是村里的油坊榨的,光不太亮,却暖得很。

拜完天地,春桃被扶进竹棚的里间。铁根在外间招呼客人,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祖婆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竹制的小盒:“这里面是我年轻时攒的几块碎银,给春桃收着,应急用。”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是大人了,要疼媳妇,要好好种地,别让人笑话。”

客人散了,竹棚里安静下来。铁根掀开门帘进去,春桃正坐在竹床边,盖头已经摘了,眼睛像绥江的水,亮闪闪的,正看着棚顶的竹梁。铁根挠挠头,想说点啥,却看见春桃从随身的竹篮里拿出个东西——是一双竹编的鞋垫,上面编着小小的稻穗图案,针脚细密。

“我……我编的,”春桃的脸通红,“穿着干活,不磨脚。”铁根接过鞋垫,入手温温的,像还带着春桃的体温。他突然想起爹说的“日子就像编竹器,经纬交织,才能结实”,此刻握着这双鞋垫,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实实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缝照进来,落在春桃的红布衫上,像撒了一层银粉。远处的稻田里,稻穗在风里轻轻摇,竹丛里的虫鸣“唧唧”响,像是在唱一支古老的歌。铁根知道,从今天起,这竹棚里不再只有他和爹,还有了春桃,有了两个人的日子,有了像稻穗一样沉甸甸的希望。这芒种的红,是日子的红,是往后岁岁年年,柴米油盐里藏不住的甜。

第 19章:小暑・竹荫里的闹(铁根儿子铁蛋满月宴)

铁根二十四岁这年小暑,太阳把竹坞烤得像个蒸笼,连绥江的水都晒得发烫。可李家用竹篾搭的凉棚里却挤满了人,竹桌竹凳摆了满满一晒谷场——今天是铁根的儿子满月,按广宁的规矩,“满月摆酒,添丁添口”,要请全村人来热闹热闹。

凉棚是铁根和几个年轻后生搭的,用的是刚砍的青竹,竹枝上还带着叶,阳光透过竹叶筛下来,在地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春桃抱着娃坐在竹床里,娃被红布包着,小脸皱巴巴的,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像只刚破壳的小鸟。

“铁根,快给娃取个名啊!”张大爷举着竹酒碗喊,碗里的米酒晃出了边。铁根刚给王婶添完菜,手里还拿着竹勺,闻言挠挠头,看了看爹——爹正坐在竹椅上,眯着眼睛笑,手里的烟杆没停。爹清了清嗓子:“咱农人,离不开土地,离不开粮食,就叫‘铁蛋’吧,像铁打的蛋,结实,经活。”

“好名字!”众人哄堂大笑,铁蛋像是听懂了,在春桃怀里“咿呀”了一声,小手攥得紧紧的。春桃的娘从竹溪村赶来,带来了一篮用竹叶包的红蛋,每个蛋上都用红颜料画着小小的竹节,说是“竹节高升,长命百岁”。她把红蛋分给看热闹的娃们,孩子们抢着要,在凉棚外的竹丛里追跑,笑声比蝉鸣还响。

宴席上的菜都是竹坞自产的:竹荪炖鸡汤,汤色清亮,带着竹香;冬笋炒腊肉,笋脆肉香,油光锃亮;还有凉拌苦笋、竹炭烤田鸡,连装菜的盘子都是竹制的浅盘,透着一股清爽。铁根端着竹酒壶,给长辈们敬酒,酒壶是祖上传下来的,竹制的壶身被磨得发亮,倒酒时“咕嘟咕嘟”响,像在唱小曲。

“铁根啊,你这小子有福气,媳妇贤惠,娃也壮实。”村东头的聋叔喝得脸通红,他听不见,却跟着大家笑,用手比划着,意思是“要好好疼媳妇,好好种庄稼”。铁根点点头,给聋叔夹了块竹炭烤的田鸡:“叔,您多吃点,这田鸡是今早从稻田里抓的,嫩得很。”

春桃抱着铁蛋,看着丈夫在人群里忙碌,心里甜滋滋的。她想起刚嫁过来时,铁根笨手笨脚地给她烧火,把竹柴塞得太满,弄得满棚是烟;想起怀铁蛋时,铁根每天去绥江钓虾,说“虾子补钙,娃长得壮”;想起生铁蛋那天,铁根守在棚外,竹斧攥得发白,听见娃的哭声,竟蹲在地上哭了……

日头偏西时,客人渐渐散了。铁根送完最后一波人,回到凉棚里,累得瘫坐在竹凳上。春桃递过一碗凉茶,是用竹坞的仙草煮的,凉丝丝的。铁根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看着春桃怀里的铁蛋,突然笑了:“你看他,眼睛闭着还在咂嘴,随你,贪吃。”春桃拍了他一下:“就你不贪吃,刚才吃了三大块腊肉!”

爹走过来,摸了摸铁蛋的头,又摸了摸铁根的肩膀:“以后更得好好干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的嘴,都等着田里的粮呢。”铁根点点头,看着凉棚外的稻田,稻穗已经开始灌浆,沉甸甸的,像挂了一串串绿珍珠。他知道,这满月的热闹,是日子的甜头,往后的日子,要像伺候稻子一样,一天天侍弄,才能长出满仓的希望。

竹荫里的蝉还在叫,可听在铁根耳里,却像是在为这新生的娃,为这红火的日子,唱一支永远不停的歌。

第 20章:秋分・竹场上的庆(铁根家首次丰收宴)

铁根二十五岁这年秋分,竹坞的晒谷场成了金色的海洋。铁根家的三亩稻田,破天荒收了五担稻子,堆在场上像座小山,连村里最老的张大爷都直咂嘴:“我活了六十年,没见过这亩地收这么多!”

这年开春,铁根听了跑船的人说,外地有种“矮脚稻”,抗倒伏,产量高,就托人换了种子。春桃怕不保险,劝他:“还是种咱自己的老品种吧,稳妥。”铁根却扛着竹犁在田里打转:“不试试咋知道不行?咱农人,就得敢跟土地较劲。”

从育秧到插秧,从施肥到除虫,铁根几乎住在了田里。天不亮就扛着竹筐去追肥,中午顶着日头在田里拔稗草,傍晚蹲在田埂上看稻子长势,连春桃给他送饭,都得在田边的竹棚里吃。有次下暴雨,他披着竹蓑衣在田里守了一夜,生怕稻子被淹,第二天回来时,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却咧着嘴笑:“稻子没事,比我结实。”

打谷这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男人们挥着竹连枷打谷,“啪嗒啪嗒”的声响震得竹棚顶掉灰;女人们蹲在竹席边捡稻穗,手指飞快,连掉在泥里的谷粒都要捡起来;孩子们在谷堆旁打滚,身上沾满了金黄的谷糠,像群小泥猴。铁根的爹站在谷堆旁,用竹斗量稻子,每量一斗,就喊一声:“又一斗!”声音洪亮,透着一股子骄傲。

傍晚时,铁根让春桃杀了家里养的老母鸡,又从绥江钓了几条鱼,在晒谷场摆了几桌酒,答谢帮忙的邻里。竹桌上摆满了菜:竹笋炖鸡、红烧鱼块、炒谷芽,还有用新米蒸的米饭,白花花的,冒着热气,香得人直咽口水。

“铁根,你这稻种真神了!”王婶的男人端着竹酒碗,跟铁根碰了一下,“明年也给我留点种子,我也试试。”铁根笑着答应:“行!多留点,让咱竹坞的田,都长出这么好的稻子!”他给爹也倒了碗酒,爹抿了一口,眼睛亮得很:“我就说我儿子是好样的,比我强,敢想敢干。”

春桃抱着铁蛋,给大家分新蒸的米糕。米糕用竹蒸笼蒸的,上面点着红点,甜糯可口。铁蛋在娘怀里,小手抓着米糕往嘴里塞,弄得满脸都是,惹得大家直笑。铁根看着儿子,看着春桃,看着满场的笑脸和金黄的稻子,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这秋分的丰收,是土地对农人的奖赏,是日子对勤劳的回馈。

夜里,大家散去后,铁根和春桃坐在谷堆旁,看着满天的星星。谷堆散发着新米的清香,混着泥土的味道,让人心里踏实。铁根抓起一把稻子,放在手里搓,谷壳簌簌落下,露出饱满的米粒,像珍珠一样。“春桃,”他轻声说,“明年咱再开半亩荒,多种点稻子,给铁蛋攒着,让他将来能去读书,不用像咱这样,一辈子跟土地较劲。”

春桃靠在他肩上,点点头:“好,听你的。”远处的竹丛里,秋虫“唧唧”地叫,绥江的水“哗哗”地流,像是在为这丰收的夜晚,为这对农人的憧憬,轻轻伴奏。铁根知道,这秋分的庆,不是结束,是开始,像这撒在田里的种子,只要肯下力气,就一定能长出更满的仓,更暖的日子。

第 21章:冬至・竹火旁的教(铁根教铁蛋认农具)

铁根三十岁这年冬至,竹棚里的火塘烧得正旺,老竹根在火里“噼啪”作响,映得四壁发红。五岁的铁蛋蹲在火塘边,手里拿着根竹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稻穗——这是铁根教他的,说“先认会稻子的样,将来才能种好稻子”。

“爹,这是啥?”铁蛋指着墙角立着的一把竹制农具,那东西像个小耙子,却只有三根齿。铁根放下手里的竹编活,拿起那农具:“这叫‘竹刮子’,是刮稻穗上的谷粒用的。你爷爷当年用它,一天能刮出两筐谷。”他说着,拿起一束晒干的稻穗,演示给铁蛋看:“你看,这样一刮,谷粒就下来了,要用力,还得匀,不然刮不干净。”

铁蛋学着爹的样子,拿起竹刮子往稻穗上刮,可力气太小,谷粒掉得零零星星。他急得脸通红,把竹刮子往地上一扔:“不好用!还是用手搓快!”铁根捡起竹刮子,没骂他,只是说:“手搓是快,可要是有十担稻子,你搓得过来吗?农具是农人的手,得顺着它的性子用,才能省劲。”

他又从墙角拖出个竹编的圆筐,筐底有细密的网眼:“这叫‘筛子’,用来筛谷种的,把瘪的、坏的筛出去,留下饱的、好的,种到田里才能长出壮苗。”铁蛋伸手去摸筛子的网眼,手指被竹篾硌了下:“爹,这竹篾好硬。”铁根笑了:“硬才好,软了就筛不动谷了。做人也一样,得有点硬气,不然啥也干不成。”

春桃端着刚煮好的汤圆进来,放在竹桌上:“别教了,先吃汤圆。”铁根却没动,指着墙上挂着的竹蓑衣:“那是蓑衣,下雨时穿的,竹篾编的,防水。你娘刚嫁过来时,不会编,编的蓑衣漏雨,把你爹淋成了落汤鸡。”春桃拍了他一下:“就你记得清楚!”铁蛋却笑得前仰后合,说:“娘,你真笨!”

吃汤圆的时候,铁根给铁蛋讲每种农具的故事:竹犁是爷爷年轻时跟人换的,犁头磨得发亮,耕过的田能数出多少垄;竹扁担是自己砍的楠竹做的,挑过最重的稻穗,压得肩膀起了茧;就连火塘边那个不起眼的竹勺,都是祖婆用碎竹篾拼的,说“碎竹也能派上用场,人也一样,别小看自己”。

铁蛋听得入了迷,小嘴里塞满了汤圆,含糊不清地说:“爹,我也要学编竹器,学种地。”铁根摸摸他的头,眼里的光比火塘还暖:“好,等开春,爹教你用竹刮子,教你用筛子,教你认田里的草和苗。咱农人,可以不认字,但不能不认农具,不能不认土地——这是咱的根。”

火塘里的竹根渐渐烧成

写作高手

老农民的战歌

第一卷:铁与骨的刻度

第 22章:惊蛰・竹篮里的苗(铁蛋学插秧)

铁根三十六岁这年惊蛰,雷声在竹坞的头顶滚过,像老天爷敲响了竹鼓。绥江的水涨得更欢了,田埂上的草冒出了绿芽,连竹丛里的笋都像被喊醒似的,一夜之间蹿高半尺。十岁的铁蛋挎着小竹篮,跟在铁根身后往秧田走,篮子里装着刚育好的秧苗,嫩得能掐出水。

“爹,插秧是不是跟玩泥巴一样?”铁蛋踢着田埂上的石子,竹篮在他肩上晃悠。铁根回头瞪他一眼:“别嬉皮笑脸!插秧是正经活,插得不好,稻子长不匀,秋天就少收粮。”他蹲下身,从竹篮里拿出一捆秧苗,“你看这秧苗,根要埋进泥里,叶要露出水面,间距得够一拳,这样才能通风,才能长壮实。”

铁蛋学着爹的样子,抓一把秧苗往田里插,可手一抖,秧苗歪了,东倒西歪像群喝醉的娃。他急得直跺脚,泥水溅了一身,活像只泥猴。“爹,它不听话!”铁蛋带着哭腔喊。铁根没理他,自己埋头插秧,一行行秧苗在他身后站得笔直,像列队的士兵。

春桃送午饭来的时候,看见铁蛋蹲在田埂上赌气,手里的竹篮还空着。“咋不插了?”春桃把竹碗里的糙米饭递给他,“你爹像你这么大时,都能插半亩地了。”铁蛋噘着嘴:“太难了,插不直。”春桃摸了摸他的头:“难才要学啊。你看这竹篮,编的时候篾条总跑偏,你爷爷教你爹时,骂了多少回才学会?做事得有耐心,跟插秧一样,一步一步来。”

铁蛋看着娘手里的竹篮,竹篾经纬交错,严丝合缝,确实比自己插的秧苗整齐。他咬了咬牙,重新跳进田里,这次学得慢了,先量好间距,再慢慢把秧苗插进泥里。铁根看在眼里,嘴角悄悄翘了翘,却故意说:“还歪着呢!比你娘纳鞋底的针脚还乱。”

日头偏西时,铁蛋终于插完了一小行秧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比刚开始强多了。他累得瘫在田埂上,腿肚子直打颤,可看着自己插的秧苗在水里晃,心里竟有点甜。铁根走过来,往他嘴里塞了颗炒黄豆——那是春桃用竹簸箕炒的,香得很。“明天还来不?”铁根问。铁蛋点点头,嘴里的黄豆“咯吱”响:“来!我要插得比爹还直!”

回家的路上,铁蛋挎着空竹篮,脚步有点晃,却走得很有劲。远处的秧田在暮色里泛着绿光,像铺了层绿绸子。铁根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爹也是这样教他插秧,骂他笨,却在他插完第一行时,偷偷塞给他块麦芽糖。他知道,这惊蛰的苗,不只是稻苗,更是希望的苗,插在土里,浇上汗水,就能长出满田的金黄,长出一代代农人的日子。

第 23章:清明・竹幡下的念(铁根带铁蛋祭祖)

铁根四十二岁这年清明,细雨濛濛,竹坞的山像被洗过的翡翠,绿得发亮。铁根背着竹篓,里面装着青团、米酒和竹制的祭品,带着十六岁的铁蛋往山上走。路是踩出来的泥路,雨后滑得很,铁蛋扶着爹,手里还攥着根竹枝当拐杖——那是铁根特意给他削的,说“上山祭祖,得有个正经样子”。

“爷爷的坟就在前面那片竹丛里。”铁根指着不远处,雨雾里能看见一片青竹,竹梢在风里轻轻摇。铁蛋点点头,心里有点怯——他没见过爷爷,只在爹的描述里知道,那是个劈竹比谁都狠、护田比谁都拼的硬汉子。

到了坟前,铁根先把竹篓里的祭品摆出来:青团放在竹制的碟子里,米酒倒在竹碗里,还摆了一把新割的稻穗——那是去年最好的稻子,用红绳捆着,是竹坞祭祖的规矩。“你爷爷这辈子,就认稻子,见了好稻穗,比见了银元还亲。”铁根一边摆祭品,一边说,声音在雨里有点闷。

铁蛋学着爹的样子,给坟头添了把新土,又用竹枝把坟前的杂草扒干净。雨打在竹枝上,“沙沙”响,像爷爷在说话。铁根蹲在坟前,掏出竹烟杆,慢悠悠地装烟、点火,烟圈在雨里散得快,却把往事勾了出来:“你爷爷年轻时,为了抢收粮食,在雨里淋了三天,落下病根;为了护着咱家的田,跟地主家的人动过手,竹斧都劈卷了刃……”

铁蛋听得入了神,原来爷爷的故事比爹平时说的还多。他想起自己每次偷懒不想下地,爹总说“你爷爷像你这么大时,已经能挑半担稻子了”,现在才知道,那不是骂他,是想让他学爷爷的硬气。

“你爷爷常说,”铁根磕了磕烟灰,烟杆在坟前的石头上敲出“笃笃”声,“土地是咱农人的根,丢了地,就像竹子没了根,活不成。他还说,稻子是咱的命,每一粒都浸着汗,不能糟践。”他转头看铁蛋,“这些话,你得记在心里。”

铁蛋重重地点头,伸手摸了摸坟前的那丛竹——竹根扎得很深,紧紧抱着坟头的土,像爷爷的手,还在护着这片山。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竹幡上,红布带子飘起来,像一团跳动的火。

下山时,铁根的竹篓空了,铁蛋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扶着爹,脚步比上山时稳,好像突然懂了爹常说的“念想”——不是摆在坟前的祭品,是记在心里的规矩,是传在手里的活计,是像竹根一样,扎在土里就不肯松的韧劲。

远处的田里,有人在插秧,竹笠在绿田里移动,像浮动的荷叶。铁根指着那片田说:“那是你爷爷当年开的荒,现在种着你去年选的谷种。”铁蛋看着那片田,突然觉得,爷爷从未走远,他就在这田里,在这竹丛里,在爹的烟杆里,在自己的手心里,跟着每一粒稻子,每一片竹叶,活着。

第 24章:大暑・竹棚下的议(竹坞商议修水渠)

铁根四十八岁这年大暑,日头毒得能把人烤出油。竹坞的晒谷场边搭起了凉棚,十几根粗竹撑起的棚顶铺着竹叶,挡住了毒辣的太阳,却挡不住棚里的热气——竹坞的人正聚在这里,脸膛都红扑扑的,讨论着同一件事:修水渠。

“再不修水渠,咱这几十亩望天田,迟早得旱死!”张大爷用竹烟杆敲着地面,声音在棚里嗡嗡响。去年的大旱还记在竹坞人心里,眼睁睁看着稻子枯死在田里,心疼得像被刀割。铁根蹲在凉棚角,手里攥着根竹枝,在地上画着水渠的走向——他琢磨这事已经半年了,图纸改了又改,竹枝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

“修水渠得穿过王家坡,那是地主家的地,他们能同意?”有人犯愁,竹烟杆在手里转得飞快。铁根抬起头,竹枝往地上一拍:“地主家的地也是土长的!咱跟他们说,水渠修通了,他们的地也能浇上水,互利的事,他们没理由不同意。”他指着地上的图,“从绥江引水,沿山脚挖渠,过王家坡,绕竹丛,能浇到咱竹坞八成的田,土方量不小,但咱人多,轮着干,一个月准能成。”

春桃端着凉茶过来,给每人递上一碗,竹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铁根说得在理,”她接过话头,“去年旱得最狠时,是铁根带着人,用竹桶从绥江挑水,救了半亩秧苗。现在修水渠,是为了以后不用再挑水,咱女人也能出份力,编竹筐装土,送茶水送饭。”

铁蛋已经长成壮小伙子了,站在爹身后,手里握着把竹制的丈量尺——是他用老竹根做的,刻着精准的刻度。“我算过了,”铁蛋的声音有点嫩,却很坚定,“水渠宽三尺,深两尺,需要的土方,按咱竹坞的劳力,每天能挖五丈,三十天正好。”他把算好的数字写在竹片上,递给众人看,竹片上的字迹工工整整,是跟着村小学的先生学的。

众人看着竹片上的数字,又看看铁根画的图,心里的谱渐渐清了。“就按铁根说的办!”张大爷一锤定音,竹烟杆往腰里一别,“我带东头的人挖渠头,铁根带西头的人挖渠尾,中间的地段,各家出劳力,轮着来!”

散会时,日头已经偏西,凉棚里的热气散了些。铁根把地上的图纸描在竹片上,用红绳捆好,递给铁蛋:“你拿着,明天开始丈量,一尺都不能差。”铁蛋接过竹片,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这不是普通的竹片,是竹坞的希望,是几十亩田的命。

夜里,铁根还在竹棚下琢磨水渠的事,春桃给他扇着竹扇,扇叶“呼嗒呼嗒”响。“你这股劲,跟你爹当年要护田时一个样。”春桃笑着说。铁根抬头看棚顶的竹梁,月光从竹缝里漏下来,像撒了把银粉:“爹当年说,农人不能等天吃饭,得跟天较劲,跟地较劲,跟自己较劲。这水渠,就是咱跟旱情较劲的家伙。”

远处的竹丛里,虫鸣正欢,像在为这即将开始的工程加油。铁根知道,这大暑的议,不是空谈,是要流着汗、咬着牙干出来的。等水渠修通那天,绥江的水会顺着渠,流进干裂的田,流进农人的心里,长出比任何时候都饱满的稻穗——那是竹坞人用手、用汗、用劲,拧成一股绳,干出来的好日子。

第 25章:霜降・竹囤里的安(铁根家囤粮)

铁根五十四岁这年霜降,风里带了霜气,吹在脸上有点疼。竹坞的稻田已经收割完了,光秃秃的田埂上,堆着捆好的稻茬,像一个个小堡垒。铁根家的晒谷场边,三个大竹囤并排立着,竹篾编得密不透风,正等着装新收的稻子——今年是个好年成,三亩地收了六担稻,创了竹坞的纪录。

“爹,这囤能装下不?”铁蛋扛着最后一袋稻子过来,麻袋勒得他肩膀发红。铁根拍了拍竹囤的壁,竹篾发出“咚咚”的闷响:“放心,这是我跟你爷爷编的囤,当年装过七担稻,结实着呢。”他指挥着铁蛋把稻子倒进囤里,金黄的稻粒“哗哗”地流,像条小瀑布,落在囤里,堆出个尖尖的顶。

春桃拿着竹耙,把囤边散落的谷粒扫起来,一粒都不肯放过。“一粒谷,一滴汗,糟蹋了要遭天谴的。”她一边扫一边说,竹耙齿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铁根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刚嫁过来时,她也是这样,连晒谷时吹跑的谷粒都要追着捡,说“多一粒,冬天就多一口粮”。

铁牛已经五岁了,围着竹囤转圈,手里拿着个竹制的小风车,风车转得“咯吱”响。“爷爷,这稻子能吃多久?”铁牛仰着小脸问。铁根抱起他,让他摸了摸囤里的稻子,谷粒硌着手心,糙糙的,却很实在。“够咱全家吃一年,还能留一担做种子,一担换盐巴和布。”铁根说,“你爹像你这么大时,咱家的囤还装不满呢。”

傍晚时,稻子终于装完了,三个竹囤都鼓鼓的,像三座小金山。铁根找出去年的封条——是用竹纸写的,上面记着囤粮的日子和数量,贴在竹囤上,再用红绳捆几圈,这叫“封囤”,是竹坞的规矩,寓意“粮满囤,心安稳”。

铁蛋看着封好的竹囤,突然说:“爹,今年多的稻子,分点给张大爷家吧,他家的田受了灾,收得少。”铁根点点头,眼里的光暖得很:“该分。当年你爷爷就说,囤里的粮,不能只想着自己,邻里有难,得帮一把——粮吃完了能再种,人情凉了,就暖不回来了。”

夜里,铁根躺在床上,能听见竹囤里稻子“簌簌”的响,像土地在跟他说话。他想起年轻时,为了让竹囤满起来,起早贪黑地干;想起灾年时,看着空囤子,心里发慌的滋味。现在,囤满了,心也安了,就像船进了港,再大的风浪也不怕。

窗外的月光落在竹囤上,囤里的稻子泛着淡淡的光。铁根知道,这霜降的囤,囤的不只是稻子,是安稳,是底气,是农人数着日子过活的踏实——只要囤里有粮,心里就有底,来年开春,就能再下种,再耕耘,再等一个沉甸甸的秋天。

第 26章:小雪・竹屋里的教(铁根教铁蛋编竹器)

铁根六十岁这年小雪,竹坞飘了第一场雪,不大,像撒了把盐,落在竹枝上,亮晶晶的。铁根家的竹屋里,火塘烧得正旺,老竹根在火里“噼啪”响,映得墙上的竹影摇摇晃晃。铁根坐在竹凳上,手里拿着根竹篾,正在教三十岁的铁蛋编竹筐——按竹坞的规矩,做父亲的要在儿子三十岁时,教他编“成家筐”,寓意“日子能装,福分能盛”。

“编筐先编底,底要平,要稳,像做人的根基。”铁根的手有点抖,却依旧灵活,竹篾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编出个方形的底。铁蛋学得有点笨,竹篾总缠在一起,额头上冒了汗。“别急,”铁根停下来,用竹刀把他手里的篾条削光滑,“当年你爷爷教我时,我编废了七根竹篾,他才肯夸我一句‘还行’。”

火塘边堆着一堆竹料,都是铁根挑的三年老竹,削成粗细均匀的篾条,泡在温水里,这样编起来才柔韧。春桃坐在旁边纳鞋底,线穿过布底的声音“嗤嗤”响,偶尔抬头看看父子俩,嘴角带着笑。“你爹年轻时编的筐,卖过好价钱呢。”春桃说,“那年你生病,就是靠他编筐换的药钱。”

铁蛋心里一动,看着爹手里的竹篾,突然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篾条,是串起日子的线,一头连着过去的苦,一头牵着现在的甜。他定了定神,跟着爹的样子,慢慢编起来,竹篾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比刚开始顺多了。

“编到腰上,要收劲,像过日子,该省得省,该紧得紧。”铁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岁月的磨痕,“但也不能太松,太松了装不住东西;不能太紧,太紧了容易崩裂——得有个度,跟待人接物一样。”他指着筐腰的弧度,“你看这弯,得自然,像田埂的曲线,顺了土地的性子,才能长久。”

雪停了,阳光从竹窗里照进来,落在竹筐上,篾条泛着淡淡的光。铁蛋的筐终于编得有了模样,虽然不如爹编的周正,却透着股认真劲儿。铁根拿起竹刀,在筐底刻了个小小的“铁”字——那是李家竹器的记号,从他爷爷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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