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将寒岁静安置在书房里,取了药包和一把小刀,来到寒岁静跟前,似乎有些庆幸的道
“好在你不曾将这镖取下,否则疼都能把你疼死!”
寒岁静有些奇怪的看着霁月小心撕开她伤口处的衣袍,疑惑的道“此话何意?”
霁月从怀里拿了条巾帕,递给寒岁静道“咬着吧!取镖会有些疼!一会儿你便清楚了!”
寒岁静接过巾帕,见霁月拿着小刀似乎是要割开她的伤口,忙把巾帕咬在了嘴里。她不明白霁月为何不直接拔镖,但她相信霁月。
当带着血红的飞镖从寒岁静伤口上取出之时,寒岁静也顾不得疼了,只是望着飞镖头那几个冒着寒光,血红得让人心底发颤的尖利倒刺,她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手脚冰凉。
若是她不够细心当场就拔了镖,估摸不仅会被疼死,连皮带肉被扯下这么大一伤口怕是终生都好不了,男子倒也无所谓,可她终究是个女子,还是个世家贵女。
霁月将飞镖扔进铜盆里,“哐当”一阵响,拿了药包给寒岁静上了药,边包扎伤口边说道
“儿时,我的武艺便是二哥教的。对二哥我一贯也还敬重。直到我八岁那年,二哥在外头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便酷爱起了旁门左道,我亲眼见过他用飞镖将府中一个下等仆从生生钉死在了廊柱上,二哥取下飞镖时眼都不曾抬一下,便生生带下了那仆从一块皮肉。我当时年纪小被吓坏了,跑去寻母亲,后来才在父亲严厉的指责下,把飞镖给禁了。何曾想,如今父亲不在了,他便也如此毫无顾忌起来!”
寒岁静听着霁月说的话,手更是寒凉,霁云这人实在有些可怕莫怪能有朱氏那般刻薄的妻室。她有些替霁月担心
“北辰,今晚我怕是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你帮了我个大忙才是!”霁月将寒岁静伤口包扎好,才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寒岁静道“你既知晓有突厥人之事,又为何不直接与寒侯爷说了,非要自己冒险?”
寒岁静心里一叹,她当然是不愿寒山涉险的,何况她也有些问题想弄明白。不对啊!寒岁静突然抬头望着霁月
“你跟踪我?”
霁月也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望着寒岁静道“我原意是想帮你的,不曾想……”
见霁月的目光悠长,她心中也明白,霁月如今的心情肯定是不轻松的。她想宽慰霁月几句,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寒岁静莫的有些脸红,只能尴尬的讪讪道“晚间没来得及吃,这一折腾,它就这般不争气的抗议了!”
霁月眼角眉梢突然有了几分笑意,从不远的高几上拿过一盘糕点,递到寒岁静跟前
“你先垫垫,我一会儿让黑幕去厨房弄碗面!”
黑幕,寒岁静记得霁月在红叶林提过,似乎是霁月的暗卫吧!寒岁静接过糕点不由问道
“黑幕不是你的暗卫吗?如何还负责你的日常?”
“我身边鲜有仆从伺候,黑幕比较特殊,与我像是主仆又似是兄弟,他一贯照顾我,我的起居饮食有缺的,他都亲力亲,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他的厨艺还不错,你一会儿尝尝!”
霁月大概解释了下,便出了房门,估摸着是去吩咐黑幕了。
寒岁静大致听着本来是不想麻烦霁月的,可她话还没出口,霁月人便已出去了。她也只好作罢。
寒岁静委实也有些饿得慌了,倒也不介意糕点有些生冷,吃了几块。想着今晚之事,有些出神。
罗百川有可能已经被寒山发现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回了侯府,罗百川聪慧寒岁静倒是不担忧他应付不来寒山。
那她便只能自个回庵里了,现在城门是封锁了,看来晚间只能在霁月这待上一宿了。
不多时,霁月端了一碗面进来,放在罗汉床的榻几上,示意寒岁静过来吃
“尝尝黑幕的手艺!”
寒岁静走近了,见是一碗热腾腾的哨子面,香气腾腾的卖相很不错。
“你呢?你晚间怕是也不曾进食吧!”
寒岁静不由望着霁月道,如今都后半夜了就是进食了怕也饿了。何况霁月前世胃就不好,时常要靠吃胃药养着。
寒岁静练的一手好厨艺,也是希望偶尔也帮着照顾下霁月,可惜霁月一直忙碌,经常早出晚归的,她的一手厨艺除了用在霁玉和霁老太太身上,对霁月却是一点派不上用场。
“我不饿,你吃吧!”
霁月应了声,将筷子递给寒岁静,自己则走到了书案,挑了灯花,想来是要忙公务。
“你胃不好,面条养胃,你多少吃点吧!我吃糕点就成了!”
寒岁静拿着筷子,望着霁月烛光下的侧脸,迟迟不愿动筷子,她很不理解霁月这种废寝忘食的作为,更确切的说她很心疼。
霁月望着书案的目光忽然移开了,他抬眼望着寒岁静的目光里满是探究,他胃不好,除了黑幕就算是霁母都不清楚,寒五又是从何而知的?
寒岁静被霁月盯得头皮有些发麻,她知道霁月在疑惑什么,想了下只能堪堪胡扯道
“我能知天命,自然很多事都是清楚的!”
霁月突然又走到寒岁静跟前,又盯着寒岁静看了许久,才温润如玉的问道
“寒五,我们在竹林遇到之前可曾见过?”
我们可曾见过?寒岁静心里不由发笑,当然见过。
在寒梅冷枝的侯府见过,在锣鼓喧天的街头见过,在小桥流水的庭院见过,在青葱月白的花样年华里见过,在暮色残阳的婆娑流年里见过。
前生见过,今生不想见,也见过了。可惜,这些话,辗转于唇齿终究有口难开!
“见过,不过你未必记得!”寒岁静笑着抬眼望着霁月,说得认真。
霁月嘴角也带了笑意,声音依旧好听“哦!在哪里?”
寒岁静将筷子放回托盘之上,有些悠远的道
“去年三月繁花开,万安街头万人空巷。皇上钦点你为探花郎,你白马游街之时,我便在人堆里观望。你扬手洒落的一个铜币,碰巧砸在了我的额头,如今我还收着,只望我也能有你这份运气!”
“如此而已?”霁月有些不相信了,寒岁静给他的感觉太过清晰,他不信只是那么匆匆一面。
寒岁静点了点头“仅此而已!不过你命数贵重,人品出众,自然谁都能记得你!”
寒岁静又把筷子递给霁月“吃吧!再不吃可凉了!”
霁月笑了下“说是做给你的,我吃了算怎么回事?这样吧!你先吃着,吃不完给我就是!”
“这不好吧!”寒岁静觉得让霁月吃自己剩下的,委实说不过去。
“就这么说定了!你这般扭捏倒是有些像女子。”霁月笑了下,又接着道“吃吧!吃完在罗汉床上将就一晚,这会儿城门是关了,你想回白云庵,也只好等天亮了再说了!”
霁月这话让寒岁静打了个机灵,不好再推迟,只好动筷子吃了几口,她有些莫名的便停了下来,眸光晦暗不明。
黑幕的厨艺果然不错,可她却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她被关在梅园里翠色给她端来的饭食味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不合胃口?”霁月见寒岁静只是吃了几口便停下来了,忙问道。
寒岁静奇怪的望了霁月一眼,才开口道“不是,黑幕厨艺当真不错,这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哨子面了。只是我刚糕点吃多了,如今有些吃不下了!”
霁月以为寒岁静是故意将面让给他,倒也没再多问。见寒岁静不吃了,他便走到寒岁静对面的榻边坐了下来,拿过寒岁静手里的筷子,毫不在意的吃了起来。
寒岁静盯着霁月从容优雅的吃相,心里百感交集,若她被关梅园时的饭菜皆是黑幕亲手料理的,那定然是霁月吩咐的,可霁月为何要这般做呢!他不是一直很恨自己嘛!寒岁静觉得她现在头更大了!
白日秋风,日渐微凉!
寒岁静支着头靠在马车壁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兰心悉心的给寒岁静盖了件披风。
红颜的目光一直落在寒岁静受伤的手臂上,小姐一出去回来都是带着伤,她莫名的便觉得担忧,照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兰心和红颜互望了一眼,红颜忙推开车门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前边官道上停着的几辆马车“小的也不清楚,似乎有人将前头的官道堵住了!”
一个小护卫忙从前头奔了过来,同红颜道
“姑娘同小姐说声,前方郑国公府的马车坏了,我们可能要在此稍等片刻!”
红颜刚想回身同寒岁静说声,却见寒岁静已然醒转。
寒岁静其实只是闭目养神根本没睡着,昨晚因着黑幕那碗面,她几乎一夜无眠。
晨光刚亮她便离开了霁府,离开时霁月手支着头在书案睡着,她不愿打扰,便给霁月留了个字条。
刚刚护卫的话寒岁静也都听到了,于是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角,低声吩咐道
“红颜,拿着我的腰牌去前头问问,看有何我们帮得上的,若是不弃可一道搭我们的马车回京都!”
红颜应了声,便拿着寒岁静的腰牌跟着小护卫往郑国公府的马车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