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本是脸朝里侧躺着的，她抬手把被子拨到地上，右腿象放电影一样，慢镜头一般地抬起，立直，直到和身体形成90度直角。宽松的睡裤裤脚从脚踝处垮下来，堆在膝盖处。

周童的腿是必杀，又白又直，还带着一点与年纪不相符的少女感。

施家林嘴里含着一口苹果，吞不下去，哽在喉中上不上下不下。

钟国正在刷牙，满嘴的泡沫，扭头一看，“我去！”嘴里的泡沫吐了一地。

周童秒收回腿，直起身子，从地上扯起被子盖在身上，冷得打了个寒战。“我说，既然大家都因为种种原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说好。要不然，到哪一天撕破脸打起架来不好看。好了，现在每人说一个自己的底线，踩底线者死。我先来，不要打听我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年纪，身高，干什么的，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等等等等。”

钟国拿着牙刷指向她：“是不是逃犯？”

周童举起右手：“我用屋里的三条人命来担保，不是逃犯，正儿八经的合法公民。”

钟国点点头，把牙刷又塞进嘴里刷起来。

周童冲两个小伙子抬抬下巴：“你们二位呢？有什么，是不允许别人踩线的？”

施家林还在啃苹果，脑子里还是那条立起的白是发亮的腿，他想了想说：“不进我的卧室，不动我的电脑。

“没问题，你呢，钟国。”周童冲着卫生间方向问道。

钟国咕噜咕噜把水吐掉，用毛巾抹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这人个，没有什么秘密，就一个，从我房间传出不管什么声音，都不要来敲门，也不要报警，除非我口吐白沫爬到你们面前。”

“变态！”周童和施家林鄙视地瞪他一眼，各自回到屋里，重重地关上门。

虽说是周末，但三个人的一天还是安排得满满的。

施家林照例是5+2的工作模式，一个广告设计公司一只设计狗。

周末的地铁要空得多，熊孩子和老年人明显多了许多。施家林把电脑放在旁边，抱着胳膊，大脑放空。

对面坐着两对情侣，都在腻歪。施家林在心里翻着白眼，真是丑人多作怪。可别人身边好歹有个丑的，而自己呢，在这个城市里已经五六年了，除了和几个女同事搞搞暧昧，趁着半醉的乱劲上了几次床，自己的青春大多交给右手。

施家林把右手掌摊开，细长的手指，突出的关节，指甲修得圆润且整齐。施家林望着自己的双手，不出声地笑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红衣服胖姑娘捅捅男朋友，示意他看，男朋友抬抬眼皮，又迅速回到手机游戏中。

到站，开门，地铁口有个弹吉他的姑娘。大冷的天，穿着一条破洞的牛仔裤，头发很短，脖子上有个很明显的刺青。姑娘一副卖身为娼的委屈感，低着头只顾弹着吉他。旁边的搭挡坐在旁边，埋头刷着手机。

来往人匆匆。没有几个人停留。倒是有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闲散地站在旁边，象是听歌，更象是等她唱完再轰她们走。

施家林摸摸口袋，里面有十元的零钱，攥在手里，等走近时，弹吉他的女孩却突然抬起头。施家林没了胆子，把这十元钱投进纸箱里，装着玩手机，匆匆走开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为谁辛苦为谁甜。

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这年华青涩逝去，明白了时间。

疯了，累了，痛了人间喜剧

笑了，叫了，走了

青春离奇

烂大街的歌声追着施家林的脚步，没多远，终被抛下。

施家林的格子间是最不好的位置。离老板的办公室最近，电脑屏幕还冲着老板，也就是说，只要老板抬眼，就能清楚的看见他用电脑在干什么。不过，对于一个工作量永远超过出单量的设计狗来说，也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玩其他的。

这个广告公司在成都也算是小有名气，开了有十来年子，老板从印名片，复印身份证开始，做到现在的规模，手下有十来多设计人员。老板虽然不是当年的老板了，但脾气性格没变，见不得来到眼前的生意，名片也要印，婚纱照也要修，面馆招牌要做，投标书要订，房产商的楼书要设计，电视广告也敢接。一盒名片赚一元钱不嫌少。只是累得这帮设计人员经常忘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设计人员的工资也是底薪加提成，做得多拿得多，所以虽说是周末，办公室还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施家林要交三组婚纱照，第一稿发给客户看，第一次修改是免费，第二次修改就要加钱。婚纱照修得多了，施家林觉得天下的新娘都是差不多的，长得差不多，化得差不多，穿得差不多，连要求都差不多，无非是腿拉得长一点，脸小一点，白一点。办公室接待处，几个新娘，一个围着一个行政小妹，把头埋在电脑里，深深陷入自己的美貌不能自拔。新郎统一歪在沙发上刷手机。

张小妹扭着胯走过来，一路上收集着小伙子的眼光。她把单子放在施家林面前，拖着尾音说：“张哥，这次必须请客哦，三个单子，都过关了哦。”

施家林在单子上飞快地签上名字，撇了一眼她高耸的胸部，嘴里嗯嗯地应着，请请请，必须必。你说，吃什么？吃鸡，吧？

坐在旁边的王胖子扑哧笑出来。

张小妹把单子收起来，不以为然捶了施家林一拳，又扭着走了。

“叮咚”来了条微信。

施家林拿起手机。

张牙舞爪发来的“吃鸡就吃鸡”

他看向前台，张小妹好象感应到他的目光，抿嘴一笑。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发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咖啡”图案。

中午果然吃鸡。施家林当然不会傻到只请张小妹一个人。一份撑死人的炸鸡套餐不过四十块。他把行政部的三个小妹统统叫上，为了避免听三个妹子的呱噪，又把王胖子叫上。

中午炸鸡店里人不多，他们一行人霸占了一个大桌。三个小妹凑在一堆，嘀嘀咕咕，低声说高声笑。

王胖子腆着脸往女孩堆里凑。这三个女孩，他最关注的就是张小妹了。张小妹个子虽不高，长相一般，但胸大腰细，统一的制服穿在身上，上衣的扣子都象要爆开掉。

张小妹一边和王胖子斗着嘴，一边拿眼瞄着施家林。施家林脸上挂着笑，偶尔看他们一眼，很专心地在吃面前的炸鸡腿。

张小妹把自己没有吃过的鸡腿往施家林面前一推：“吃吧，吃吧，吃死你！”

施家林抬起眼，斜着望上去，把脑袋朝她面前伸过去，故意小声但又清楚地说：“吃鸡吃不死我，吃你，可能会撑死我！”

大家心怀鬼胎地笑起来。张小妹有些生气，拿起叉子，作势要叉施家林的眼睛。

两个小伙子先吃完，走出来，站在街边抽烟。王胖子说：“哥们儿，你对张小妹有没有意思，我看她那个样子，就差生扑上来了。”

施家林摇摇头，“就是一柴火妞，头脑太简单了，不是我喜欢的型儿。”

王胖子把烟弹进垃圾桶，：“你要是没那个意思，我就要上了。其实她挺耐看的，你就是没有仔细看过。”

施家林：“你积点德吧。自己公司的同事也下得起手。实在是想憋坏了，路边百八十就可以解决的事儿。”

王胖子扭脸看向店里几个还在叽叽喳喳的小妹些，嘿嘿一笑：“这哪能一样？一个是买卖，一个是感情。”

施家林朝他的腿弯子踢了一脚：“滚！”

王胖子扭过脸来，也是不高兴地一脸：“关你屁事儿。”

三个小妹走出店来，张小妹没有穿外套，冷得直抖，夹手夹脚地朝公司跑过去。施家林看着她的背景，微微皱着眉。

王胖子递上一根烟。施家林接过来，啪地点燃，吐出一口，迅速在空气中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