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山分为好几个景点，一条条柏油马路绵亘在各个景点之间。当他们走在一条人少的柏油路上，项修贤还忍不住唱了几句歌。

项修贤唱……

项玉扭头看着他的脸，跟着唱了几句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还是这么些天来，项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得无比轻松。

在爸爸的歌声里，项玉仿佛还触到了一种全新的希望，就像是，即将从凛冽的失恋的寒风中迎来又一个美好的春天。

唱完了歌，项修贤就跟闺女谈起了心。项修贤还说：“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一些挫折。就像眼前这山路一样，高低起伏。咱在高处的时候，不得意忘形；万一落到低处了，就抬头看看前方的路。别灰心，别沮丧，胜利终将会属于我们的。”

胜利终将会属于我们的，是项修贤的口头禅之一。

“爸，难过时，恰恰是看不到前方的路的。只是硬撑着，强迫自己去看。只是在熬着，却又不知道尽头在哪里。脑海里，还会被这件事纠缠，越想越闹心。”

“闺女啊，听爸一句话，学会放下，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妈没伤过我，我不知道那种滋味，想必真的不好受吧。”

“是不好受。”

“爸觉得，你还是得试着转移点注意力，去做点别的。世界上值得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与其被动地熬着，不如主动出击，用更加积极的心态走出感情带来的伤害。爸相信你。有些罪，爸妈也不能替你受着，只能你自己想开点。”

“我会的。爸，你相信我。”

“我太相信了。我不信谁，我也得信我闺女啊。”

项修贤的一番话，使得项玉的心境开阔了一点。

曾经，项玉有过这种感觉，苦熬，只是熬着。现在，她突然觉得，熬着的同时，也可以适当地主动，而不是完全被动，只是为了熬着而熬着。

她长吁了一口气，继而给自己，也是给爸爸，来了个大大的微笑。只是这微笑里，还是带了点失恋后的沉重感。

她试图用一种欢快的口气微笑着问爸：“爸，你说我现在是在高处呢，还是低处？”

没等项修贤回答，项玉就抢着说了：“你来之前，我觉得是在低处；你来了之后，我觉得我在往上走了。”

“这就对了。以后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记得跟爸说。爸妈即使在其他方面帮不了你，至少在精神上，爸妈永远是支持你的。”

“爸，你真好。”

一股暖流从项玉心间蔓延，突然间，她还生出了这样一种感慨：天不会塌下来；即使天塌下来了，还有爸给我顶着呢。

“可我，更应该自己先顶起一片天，因为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继而，项玉又觉得，首先，自己要坚强，就像爸爸说的。

那天，项修贤还说了一句话，他说：“闺女，你记住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谁放弃你，你都不能放弃了自己。”

项玉觉得，自己也没有放弃的理由。

还有那么一个瞬间，当她欢呼着往前跑了一小段路，继而停下来扭头看着身后的项修贤，竟然联想起了十几岁时的自己，联想起了那个曾执著地守望着前方火车道的花季少女，以及少女身后的父亲。

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又一直没变。就比如说，无论她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转身，爸爸还在身后。

他就像一座山，不移，不离。

他是一个挺好的爸爸。这么好的一个爸爸，项玉当初却讨厌过他。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还曾把这种委屈无声地撒在爸爸的头上。当然，有时候也是有声的。

假如，曾经的那些委屈换一种方式来处理，又会怎样？她不得而知，因为她没用另一种方式。她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可能伤害她的人，就是爸妈。

他们确实不会伤害她。她却认为，她伤害过他们。只是，他们从未把她的伤害当成一种伤害。

“以后，我绝对不能再伤害他们了。爸爸曾保护过我，哪怕他什么都没说。以后，该轮到我来保护他了。”项玉坚定地想。

长大了，更加体谅到了爸妈的不容易。你觉得自己承受了很多，实际上，你目前可以只需要管好你自己。而身后的这个男人，还要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

二十年过去了，童年一去不复返，唯有记忆留心间；十年过去了，少女的伤痛和迷茫已成往事。

少女已成年，当新的伤痛来临，依然有那么多爱她的人试图给她托底。

三年过去了，那个背起行囊远离家乡的姑娘，在美好的象牙塔里收获了成长也收获了爱情。只是，爱情没有结果。

偶尔，项玉还是对王波抱了点希望。

她又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和三年前所不同的是，这次，项玉不仅把项修贤送到了火车站，还买了张站台票，一直把他送到车门口。

本来，项修贤不让她买站台票。他说：“买什么站台票呀。你赶紧回去吧。”

“我不，我要跟你进去。”

“好吧。”

这次，项修贤答应的很痛快。

临上车前，项修贤说：“爸走了啊，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随时跟我们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

“快回去吧。”

项修贤上车后，项玉真想跟他一起上去。可她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理智告诉她，再怎么留恋自己的爸爸，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回家，更不能不让他回家。

火车开动了，项玉盯着它，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转过了身去。

她转过身后——没哭。

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的街景，项玉不由得想起爸爸送她来学校那天。

同样是望着窗外的街景，心境却有了些不同。

回到学校后，项玉先是去了一趟图书馆。这段时间，她甚至静不下心来好好地看书了，也没有心思再听歌，虽然，歌曲也有疗伤的作用。作业和论文她倒是会写，一般情况下，课还是会上，只不过，状态不如以前。

“感觉好久没有听歌了似得。那就听一首歌吧。”

她打开音乐播放器，选择的竟然是一首此前从来没有喜欢过的歌，是一首旋律有些凄凉的歌。

……

恨也好，爱也罢，项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他。

太阳出来了，项玉站在最美的阳光下，内心却一片潮湿。

她把手伸在太阳底下，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因为，内心依然是冰冷的吧。

失恋了就是失恋了。项玉本以为，爸爸已经把她从低处拽上来了，结果，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只是，状态不再那么糟糕了。

看项玉的状态好了一些，有一天，王海英还无比坦诚地说：“其实，二姐啊，一开始，我不是特别能看好你们。他人看起来虽然还行，可我又觉得吧，他看起来比你圆滑、比你精明，估计也没你这么单纯，我怕你会吃亏。可是，看他确实又对你挺好的，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了。何况，我也不是特别能肯定自己的判断。万一我看错了呢。结果——哎，不说了。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类似的话，王海英现在才跟项玉说，在某些人眼里，或许，这多少有点马后炮的意思。

项玉觉得，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我们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不是嘛。”

即便王海英当初跟她这么说了，那又怎样！她还是很有可能跟他。

“没关系。我不会再为他难过了。你也不用避讳。你们不提他，反倒会给我一种感觉：自己还没有走出来，所以你们才不敢提他。”

觉得王波比她精明，毛小宇也这么说过。她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他精？我呸，像我们二姐这么好的女人，真正精明的男人会舍得放弃吗？”王海英说完，李丽姿也说了一句。

人与人的观点是不同的。在某些人眼里，王波傻，放着这么好的姑娘都不要，真是不知道珍惜。在某些人眼里，或许又会这么认为：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女人，这明明是一种很“精明”的选择啊。你怎么能说他傻呢。再说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既然他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即使他现在抓住了，能保证以后会一直抓在手里嘛。既然他能跟项玉分手。那个女人，也有可能跟他分手吧。也说不定，她就是玩一玩而已呢？”

您说王波，会有这个顾虑嘛。

“王波，有过自卑的时候，也有自大的一面，或者说，是自我感觉良好。他会觉得，即使这两个人都错过了，不是还有第三个人么。”

凭借对王波的了解，项玉是这么判断的。

他的自大，也曾让项玉产生过不适。

不适又怎样。哪怕他改不了，只要不是很过分，项玉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跟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