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受宠若惊笑道：“小公爷言重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在下尽力便是。”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关于陈大狗一案，我能看看此案的卷宗吗？或者刘主事口述一下案情经过也行。”
刘正摇头：“这个，请恕在下无法做到，小公爷应该清楚，此案的卷宗已呈上，谁也拿不到，而在下也只是个主事，只负责传递文书，具体的案情经过，在下也无从知晓。”
刘正说完轻轻脱离了程处默的臂弯，朝他投去一抹遗憾的目光。
程处默点点头，说的是实情，一个清天司主事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拿这事请他帮忙，委实为难他了，程处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是实情，此事索性放下不提。
程处默和他老爹以及几位兄弟不同，长相虽然魁梧，但周身却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男人。也许与他得体而大方的言谈举止有关，眸色温暖如玉，总能让人心生好感。
唇边浮现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笑容不改，程处默继续提出第二个请求，反正今日来了清天司，总要办成一件事的。
不然回去没法交代。
“既如此，便不为难刘主事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刘主事务必帮我一把。”
右眼皮不知不觉又狂跳起来，刘正不动声色地依然恭声道：“小公爷尽管说，还是那句话，在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目光犹如两把利剑一样，直逼对方，程处默说道：“我想请刘主事帮个忙，在孙大人正式审理此案之前，还请让我朋友吃好喝好，倘若掉了一根毫毛，嘿嘿......”
刘正面带难色：“这个......”
“孙主事，这可是很正当的请求，我说这话应该不算过分吧？按正常的路数走，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就是不能动刑，清天司奇人异士无数，审一桩寻常的命案，似乎没必要动刑吧？你要明白，他是我割袍断义的朋友，对他动手就是对我动手，整个长安城的人莫非不知惹上程家的后果？”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正叹了口气，苦笑道：“小公爷，还是那句话，在下只是个前堂小小主事，管不到后院牢里的事情，在下的话递到牢里，也没人肯听呀。”
程处默皱了皱眉。
嗯，这句也是实情，他能从话里听出浓浓的诚恳味道，只不过，程处默好歹是国公之子，又是名震华天的长安七子之一，今日好不容易降贵纡尊，主动开口请人帮忙，结果提出一桩被人拒绝一桩，程处默的面子未免有点挂不住了。
更何况，事关赵玉树的事情，总要办成一件才算保住他的脸面。
程处默活到现在几乎无欲无求，但有两件事他很在意，其中一件事已经覆水东流，这件事他自然万万不想错过。
他想得到与赵玉树之间的友情，非常想.......
“通融一下不行吗？刘主事在清天司办差多年，上上下下总归有点人脉吧？若事成，绝不会亏待刘主事的。”程处默强打起笑脸，求人的事很罕见，求起人来也颇不自然，程处默很讨厌这种受制的感觉。
刘正苦笑摇头：“小公爷，您就别为难我了，在下能为您做的，顶多给牢里的陈大狗送一些精致的吃食，审案之事，在下真的无法插手。”
程处默笑了：“好，既然为难，我就不多说了，再想想别的办法便是，咱们换个话题聊聊？”
刘正闻言大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多谢小公爷体谅。”
程处默哈哈一笑，顺手从腰间把自己随身佩带的一块雪白的佩玉摘了下来，朝刘正一递，笑道：“前几日在东市闲逛，从一个南方商人买下了一块灵玉，你瞧瞧，多么水润光泽...只是我一直感觉被骗了，看着好看，带着却没有效果。刘主事帮我看看，这块灵玉是否徒有虚表？”
“好咧。”刘正含笑接过，不疑有他，反正现在只要不谈陈大狗的命案，聊什么话题都开心。
灵玉通体白透，晶莹无暇，刘正高举着它，情不自禁赞道：“好玉啊，一看便是南方大家亲手打造的。”
程处默眨眨眼：“当然，价值万贯呢。”
刘正笑道：“此玉是中品灵玉，万贯价钱物超所值。”
程处默点点头：“嗯...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玉你也收了，收人记得替人消灾，陈大狗若在大牢里少了一根毫毛，刘主事，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刘正大惊失色：“啊？我？小公爷，您说什么？”
程处默好整以暇指了指他手上的灵玉：“这不明摆着吗？啧啧，价值万贯啊，看我出手多大方。”
刘正额头立马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双手捧着那块古玉，如同捧着一个定时炸弹，哆嗦着把它朝程处默递去。
“小公爷，莫...莫闹！在下与您无仇无怨，小公爷何必害我？”
“这话说的，给你送钱怎能叫害你？听说你的夫人有了吧？这块灵玉可保母子平安，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上次喜宴我有事没去还望包涵，等孩子满月酒我一定给你隆重的补上！”
“不，不行，这样太放肆了，还请.....”
程处默不大高兴，怒道：“刘正，当年我爹把你领进清天司，这几年当上主事了，眼皮子高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呃......”
刚刚阴云密布的刘正表情立马变了，苦着脸笑道：“小公爷，在下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位置，您可不能......”
“刘主事！你好好听着！”程处默忽然厉色，接着神情一缓，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送你，是因为爱护你，而你，稍微抬抬贵手，给我行个方便，不仅是这块灵玉，程家还记你一份人情，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刘正面色仍发白，看着程处默时厉时柔的表情，思虑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颓然：“罢了，小公爷的意思在下懂了，大牢的管事在下确实认得几个，您放心，在下会保陈大狗在牢里绝不受半点委屈，更不会有人对他动刑。”
程处默笑了，拍了拍他的肩：“你看，皆大欢喜。能承咱家的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乖，笑一个。笑啊，咋比苦还难看呢？”
......
......
和刘正分道扬镳，程处默走在回府的路上，终于稍松了口气。
手段不太光彩，不过为了保陈大狗周全，程处默只好委曲求全。也幸好清天司内的主事刘正乃程府旧识，往日情分摆在那里，否则今日怕是碰一鼻子灰。
程家的脸面固然大，可站在此案背后的人物不是程家招惹得起的。
人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程处默能做到尽力而为，已然仁至义尽。
剩下的就靠赵玉树自己了。
十里长街，唯有程处默一人静静地走着，宵禁时分，各家各户关门闭窗、万籁俱寂，只有一轮弯月映在青石板街上，反射出苍冷的微光。
奇怪的是，往常像程处默这般无视黑夜大摇大摆行走，太宗陛下旨令的大胆狂徒，早就被巡查的武侯抓起来了。
难道说，他们都认出了程处默？
自然不是。
敢在宵禁时在长安城里游荡的，除了武侯便是神仙。
程处默周身散发着一道淡淡的黄色光芒，巡查的武侯见到他显露于外表的“神仙证”，自然不去管他。
再认真的法律，也不可能做到认真至极。
何况夜晚是修灵者普遍修行的黄金时间，而正因为都在修行，便注定要发生很多事情。
当程处默走过街口，路过一个胡同巷子时，忽然间有凄厉的风声传来，凛冽无比，在他的耳边隐隐回响。
微微摇头，程处默走进了阴暗的胡同里。
胡同里没有路灯，巷口的灯光只能晕照出一小块范围，却让照不到光的地方显得更加幽暗，明明是条死胡同，却从里面倒灌出阵阵阴风，夹杂着一股潮湿的霉气，吹在身上发黏。
就在那片最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二个人。
程处默目光与其中高瘦的人影相撞在一起，在空中交织，仿佛有电闪雷鸣在空中炸响。
“如何？”
“不好办。”
程处默朝二人笑了笑，艰难的迈动双脚，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显得有些摇晃不稳。
“不过他没事，我已命人暗中保护他，他不会有意外发生。”程处默连忙补充道。
狂风骤歇。
心里暗暗震惊于陈大狗在他心里的分量，程处默朝面前的二人笑了笑，接着笑容一收，沉声道：“你必须要尽快找出他清白的证据，不然没人救得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