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一个青年男子对叶一壶说，“人这一生太苦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自己是个侠客，没有牵绊，纵情山水。”

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叶一壶起床，洗漱过后，照例去厨房吃早饭，看着空空的厨房，哦，他忘了，卓源昨天负气离家了。

也罢，不吃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吃饭。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一日三餐。

学堂里，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了。看了一眼卧室，卓三娘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叶一壶只得硬着头皮去上课。

“孩子们，叶卓源老师外出创作新的曲子去了，这段时间的课都由我来上。”说着，他突然灵机一现，何不将上午的课改成哲思课，向孩子们渗透“男女平等”的观念？

扫视一眼，小桃子坐在富贵腾的后桌，蒲公子的座位则在桃子右手边，他抓了一只蚱蜢正准备吓小桃子。

“蒲公子，你起来，先生有话要问~”

蒲公子被突然点名，手一松，蚱蜢就跑了。他有点“做贼心虚”地看着叶一壶：“先生，您，您要问什么？”

“你说说，‘人之初，性本善’，是什么意思？”

“就是人，人刚开始都很善良。”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心里想着：糟了，先生知道了，要告诉他爹，他要罚跪了。

“是的，人在出生伊始，本质上都很善良，公子你坐下吧，”叶一壶示意他坐下，然后背着手，走下讲台，“可是，为什么总是能听到很多恶人的故事呢？”

学生们被他这么一说，目光也跟随着他，思考起来。

藤哥率先举手：“我，我知道。”

叶一壶示意他起来回答。他站起来，看着叶一壶：“先生，因为他们没人教，所以就学坏了。我娘亲跟我说，好多恶人小时候都没有娘亲，所以才会变成恶人。”

“嗯，没错，还有谁要回答？”叶一壶想让更多孩子参与并喜欢上这种独立思考的感觉。

蒲公子举手，站起来回答：“因为他们没有钱，还不会挣钱，所以为了钱，就去抢别人，然后就变成恶人了。”

“嗯，也有一些道理，还有谁要回答？”

小桃子瑟瑟缩缩地举起手，叶一壶立马鼓励她，让她坐着回答就行。

“因为，恶人都没本事，所以就欺负善良的人，这样才能，才能显得他很厉害，就像我爹爹，没有本事，所以天天打娘亲。”

叶一壶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也佩服桃子的母亲，她是少有的、还富有反抗精神的女人，这让他想起楚姬。

人世的男子可以娶好多老婆，但女子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楚姬在这点上的反抗精神，值得称扬。叶一壶突然发现，竹道那一世，自己随着子青看了那么多，但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以贤谱的角度来看，自己独立感受的能力却是在富各庄有了提升。

意识到有些走神，他赶紧回过神来，“小桃子说的也没错。”

走上讲台，他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们，继续说：“婴儿总是善良的，但就像杏树苗一样，成长中没有人来修正，最后就会长歪，所以以后咱们的早课，改成哲思课。”

...

又是一年春来到，三月的富各庄，山花烂漫，漫山遍野点缀片片桃色，当然除了卓源走后，书塾的杏花一夜败落，再也不开外。转眼间，叶一壶已经在一壶书塾待了一年多了。

卓三娘拉着叶一壶外出赏花。去年整个秋冬，富各庄都光秃秃的，村民收完葡萄，上缴之后，将多余的葡萄都卖给蒲龄，挣钱买粮食及其他用品，土地也空出来了，有的村民就在上山放牛羊。

结果导致秋冬结束，富各庄的几个山头光秃秃的，当然这其中除了牛羊的功劳，还有人为因素。

村民们收割草屑，还有牛羊粪便，晒干用来烧炕。山薅秃了，只留下黄土外表，下完雪后，一脚就能滑出几米远。

卓三娘被闷了很久，又一直不见卓源归来，终于在这天爆发了，即便河冰还未完全消融，她也要出门。

拉着叶一壶，在村民的指指点点中跑上山，躺在一棵杏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垫头，一手持花枝摇摆，嘴里还唱着歌：

“三月里来杏花香，我与一壶赏花忙，要说风景哪处好？自当卓源归来时...”

叶一壶乐得“哈哈”大笑。

自从卓三娘知道他与卓源的“母子”关系后，便开始放飞自我，白天逗鸡，晚上扰狗，碍于村民们指指点点，这一切都隐身进行。

如果半夜哪里的狗成群结队狂吠，一定少不了她；如果哪里的公鸡一直不停打架，不用猜就知道她去挑唆了。

叶一壶也提醒过她，不要这样做，动物也有自己的命理，她这样做，贤谱会来找她的，果不其然，没出三个月，下等命格十一，也就是当初指认“上古活化石”的那位，带着贤谱的亲笔信前来交涉。

叶一壶只能忍着被下等命格十一再一次认真围观的尴尬，承诺不再放卓三娘出门，这事才罢休。

不过卓三娘在书塾里，除了接着捉弄学生、干扰旋影进一步修炼、时不时打破几坛村民送来的咸菜以及把叶一壶存好饮用的美酒都做了菜之外，并不都捣乱，她会贴心做好午饭和晚饭，（早上醒来就已经快中午了...），还有帮他应对难缠的媒婆们...

叶一壶在卓三娘“重口味”的饭菜加持下，还胖了一点。

至于卓源，依旧不见踪迹，虽然有时也会想起这个调皮的儿子，但叶一壶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准备功课，和正在调皮捣蛋期的学生们斗智斗勇，再比如那些没有通过入灵考试的动物们，时不时在雉灵的带领下过来找他倾诉心事，再比如，被村长和祠堂长老们拖过去主持婚事。

富各庄的人，除了蒲龄，其余都姓富，方圆十里，都是亲戚；也除了蒲龄、村长和一位长老识得一些字外，就没有读书人，所以他们格外尊重叶一壶，除了之前想把女儿嫁过来外...

但这种情况自从卓三娘来了之后，就好转很多，只不过隔一两个月，就有媒婆说，他的婆娘久久不生育，哪家的姑娘想给他做个小妾生几个大胖小子，叶一壶听了便把事儿扔给卓三娘去处理，卓三娘正愁没有事儿玩，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媒婆玩打手背，还一玩就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熬得媒婆们来过一次就不敢再登门，此后上门的媒婆也越来越少。

“桃子妹妹，你看我这招”，藤哥带着蒲公子、牛桃子一起从山下往回跑，边跑边喊，然后翻了一个跟头，“厉害吧~”

桃子跳着拍手，欢呼着：“哦哦~~，藤哥最厉害了！”

“这招有什么稀罕的，”蒲公子不服气的狠拍了一下富贵腾的背，傲气地看着牛桃子，“桃子妹妹，你看我这招”，然后学着皮影戏里英雄的出场，“呀呀呀~，拿命来~”说着从半丈高的土坡跳下。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叶一壶心想着：这小孩不会摔出问题了吧？忙跑过去看。

富贵腾和牛桃子见蒲公子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吓得边喊人，边哇哇大哭。

叶一壶赶到现场，两个小孩便哭着着急地指着土坡。他轻轻一跳，便到坡下，只见蒲公子的衣服被摔得全是黄土，抱着蹭破皮的膝盖小声掉眼泪。

“蒲公子，没事吧？我来看看。”

蒲公子边哭边小声地跟他小声说：“先生，我爹爹要打我了，我把他刚送的新衣服弄破了，”说着“哇”的一下小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先生带你回书塾，给你补衣服，保证一模一样的，你爹爹看不出来。”叶一壶也小声回答。

得到承诺的蒲公子瞬间不哭了，用脏手擦擦眼泪，小脸更花了，小声嘟囔：“先生，别跟桃子妹妹说我哭了，爹爹说，一个人对外展现的一定要是厉害的，丢人的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好，”叶一壶答应了这个“好面子”的顽皮小孩的要求，掏出帕子擦他染满泥的小脏脸，“别哭了，桃子妹妹和藤哥还在上面等着你呢”

“公子哥哥~~”

“蒲公子~~，小弟~~”

牛桃子和富贵腾着急地在土坡上喊着。

“谁是你小弟，等爷上去当你大哥！”蒲公子鼓足力气喊了回去。

叶一壶抱着蒲公子飞了上来，突然意识到：糟了，俩孩子不会回去跟家长乱说吧？急忙说道：“先生我曾经可是轻功高手，这等小土坡算个什么？”

抱着蒲公子，把卓三娘从树上叫下来，带着他们一起回书塾。

“哎呀，疼~”，关上门，只剩下叶一壶和蒲公子，这小子终于知道喊疼了。叶一壶拿出药膏来，一边轻轻涂抹，顺便透视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其他伤处。

卓三娘则带着牛桃子和富贵腾玩打手背。

“知道疼了，”叶一壶还是忍不住逗他，“知道还逞能，你多高心里没数吗？”

“不能让藤哥占了先，”蒲公子紧紧捏着手，“这关乎男人的尊严！”

“嗯？怎么说？”

“桃子妹妹在这儿，我肯定要比他厉害，而且，爹爹说了，厉害的男人都可以取好多漂亮老婆，生好多厉害儿子，赚很多很多钱...，”

叶一壶听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看他：“蒲公子，你除了挣钱、娶老婆、生儿子外，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比如厉害男人要功成名就，治国安邦，名垂千古，后世颂扬。娶那么多漂亮老婆并不是厉害的男人哦~，真正厉害的男人，是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他的老婆，尊重自己一样尊重自己的老婆，娶一个老婆，生几个孩子，有更多的时间做其他的事情，而不是把时间都放在娶老婆、生儿子、赚钱上面。”

“就像先生只有一个夫人这样吗？”蒲公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爹爹娶了我娘，又纳了九个姨娘，照样也很厉害呀，武沟乡的人看到他就行礼，他想干嘛就干嘛，多厉害。”

“倒是先生，只有这个书塾，一个老婆，弟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年到头都靠我爹接济，一点都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