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倾城不想动脑,也不想动笔,她只想动情。
但是李溪臣却只想走,而且准备明日一早就走。因为他很清楚,这句“满座衣冠皆残朽”,伤害了多少丘八的心。
与其被排挤,被暗杀,还不如自己早点离开。再说李溪臣通过这一战,已经明白来战争的本来面目,也已经对圣朝失去了最后一丝好感。
离开,已是最后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当秦倾城到达的时候,李溪臣已经将他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完毕。
“你真的要走吗?”秦倾城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溪臣不敢看秦倾城泫然欲泣的眼睛,他更不忍直接说出离开的话:“如今犬戎精锐殆尽,大战已无悬念了。我不愿意做锦上添花的事情,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倾城走到李溪臣的面前,对上他的目光,无比认真的说到,“不如,你带我一起走吧。”
李溪臣闻言,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摇头叹道:“倾城,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不可能经历离疏释蹻、衣食无着的底层生活,也没有见过血流成河,恶臭十里的人间炼狱,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共同话题,你也永远不会明白我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李溪臣话还没有说完,秦倾城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那如果我不做什么长公主了呢?那如果我辞去妍王之位,成为一个普通人呢?那如果我愿意随你一起浪迹江湖,卧雪眠霜呢?你愿意带我走吗?”
“倾城……”李溪臣将秦倾城轻轻推开,叹气道,“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可以隐姓埋名,但血脉里的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能改变!往上溯源,我们还不都是炎黄子孙吗?!”见李溪臣这般油盐不进,秦倾城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了,“什么出生、什么地位,都是借口!墨溪还是墨家掌教之女,巽门门主呢,你怎么不说她血脉尊贵,不知人间疾苦?苏雩沫也是玲珑阁阁主,她作为舞女,每日穿着华贵的霓裳,她又如何陪你泛舟江海,餐风饮露?还有……”
“倾城,你别急,你先听我解释。”李溪臣还从未见过这样急赤白脸的秦倾城,心中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擦去秦倾城脸上的泪珠。
“你别打断我!我还没有说完!”秦倾城甩开李溪臣的手,继续道,“还有那个和你卿卿我我的小矮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武陵剑池独孤不问的女儿,独孤小橙!她家坐拥琅嬛福地武陵桃花源,乃是一方诸侯,她的地位不比墨溪低多少,你怎么就能挽着人家的手,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秦倾城说着说着,就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趴在床沿,泣不成声:“你抱过我,亲过我,见过我的身子,我付出了我的全部,你为什么偏偏要拒绝我,伤害我,还要离开我?!”
至此,李溪臣已被秦倾城言语中的深情厚意所动,更被她极具说服力的说辞所征服。他尴尬的立在原地,讷讷的伸出手,拍了拍秦倾城的后背,安慰道:“倾城,我和小橙,真的没什么,至于和雩沫,就更是再清白没有了。”
也许是李溪臣的解释实在太过苍白,秦倾城还是继续哭个不停,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女人的眼泪,是柔化铁石心肠最好的东西。
李溪臣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缴械投降。他把秦倾城一把扶起,擦去她满脸的泪珠,柔声道:“好了,别哭了。等这场仗结束,我就带着你,一起出去走走。”
“你不现在就带我走吗?”秦倾城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开不了万世太平,开个百年太平也是好的嘛。你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不想在果子即将成熟的时候,被别人摘了去吧?”李溪臣摸了摸秦倾城的头,笑着道,“你放心,我只要说过的话,就绝不会食言的。”
“李溪臣,你真好。”秦倾城说完,一把搂住李溪臣的脖子,送上了一个香吻。
李溪臣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瞬间红透了脸,紧张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愣在原地,任凭秦倾城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
正在此时,满面春风的南宫还未走入帐门,就开始急不可耐的喊道:“小臣子,我东西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南宫话音未落,秦倾城便狠狠的掐了一把李溪臣:“你要带她一起去?”
“是她非要跟我一起去。”李溪臣疼的龇牙咧嘴,连连否认道。
“哼!”秦倾城正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摆出一副情意绵绵的表情,随后又靠进了李溪臣怀中,捏着他腰间的痒痒肉,警告道,“不准动。”
片刻之后,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百褶公主裙,背着修长的承影的南宫,出现在两人面前。
秦倾城看着南宫真实的身材和容貌,终于明白李溪臣为什么会“沦陷”,她不无幽怨地道:“李溪臣,你怎么见一个招一个啊...为什么世间的尤物,见到你就都会瞎了心呢?”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是有苦难言啊!”李溪臣两手一摊,活像一个地痞流氓。
南宫看着两人这般腻在一起,瞬间嘟起嘴,有些不开心了。但是郁闷归郁闷,南宫并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毕竟按先后顺序,她才是那个挖墙脚的人。
“你叫独孤小橙?”秦倾城的声音,说冷不冷,说软不软,让南宫有些捉摸不透。
“是。”南宫只好点头。
“听说,你硬逼溪臣带你去江湖游历?”秦倾城这句话的语气,就明显有些硬了。
“没有...我只是提议...没有逼...”南宫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不知为何,在面对秦倾城的时候,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不由得会心生敬畏起来。
“哦?”秦倾城看向了李溪臣,装出可怜的眼神,“溪臣,你又骗我...”
李溪臣看看秦倾城,又看看南宫,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办,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李溪臣杵在原地,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秦倾城便心疼起来,不再纠缠此事,转而向南宫道:“听说你今年十八,和溪臣同岁?”
“是。”
“今年早春,你观天门山云海日出,突破第四境,可有此事?”
“有。”
南宫的承认,让秦倾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今年年方二十,在梦中与天对弈一子,方才突破四品门槛。她原本信心满满,认定自己应该是近百年来突破第四境最快的人了,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居然比她快了足足两年。
“我说呢,你怎么可能一日突破两个境界,原来是故意藏拙啊。”李溪臣恍然大悟般说到。
“不是藏拙。”南宫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是被我娘封了中府、极泉两处大穴,故而只能使用六品之力。后来情急之下,引动罡气冲破封印,这才恢复了本来境界。”
听南宫解释完,秦倾城的脸上竟然露出笑意:“独孤小橙,如果你能答应本宫一个条件的话,本宫可以答应你陪溪臣去游历四方。”
“真哒。”南宫瞬间展眉而笑,“长公主,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本宫很清楚溪臣要去哪,本宫也很清楚他要去的地方有多么危险。所以你得替我保护好他,然后带他安然回到我的身边。这个条件,你能做得到吗?”秦倾城像是在托付使命一般,严肃而诚恳。
南宫闻言,松了口气,笑着答应道:“就这事,长公主即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秦倾城点了点头,松开了掐在李溪臣腰间的手,对南宫道,“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溪臣都是你一个人的了,所以今晚,你得把他让给我,可以吗?”
“可...可以。”南宫赶忙同意。
李溪臣逃离了秦倾城的魔爪,立刻壮了胆,反驳道:“可以什么啊,我又不是货物,岂能任尔等揉捏安排...”
秦倾城听李溪臣这么说,立刻又转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溪臣,你难道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给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溪臣慌乱地解释道,“主要我们也没事做啊,总不能大眼瞪小眼,一直瞪到天亮吧...”
“假正经,长公主要干什么,傻子都看出来了。”南宫白了一眼李溪臣,轻轻吐槽道。
“去去去,门外站着去。”李溪臣摆了摆手,把南宫向门口推去,可还不等他掀开帐门,便见秦澈抱着一个酒坛走了进来。
“澈儿,你来干嘛?”秦倾城有些吃惊。
“舅舅让我给你们送坛酒。”秦澈把酒坛放在案上,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他的立场和愤懑之情。
秦澈走后,李溪臣一把将南宫推了出去,随后转身回到秦倾城身边,笑着道:“刘一夫居然会给我送酒?而且还是让秦澈亲自送。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管他呢。”秦倾城笑道,“起码,今晚我们有事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