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朦胧像是蒙着雾气，一只飞蛾绕着昏暗的灯光来回盘旋飞舞，翅膀煽动的扑哧有些闹人。房门的隔音很差，江寒回到卧室不久，听见江父转身开门的声音。他猜想大抵又是同什么狐朋狗友赌钱去，于是又嘲讽地发出一声笑。
江寒翻身摔进床里，兜里的手机掉了出来砸在床头，他才想起充电的事。他又爬起来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拿了充电器充上后江寒再度躺回床上。手机响起万年不变的开机铃声，画面转亮又变暗。经过一次争吵后的江寒已经疲于再去看手机的任何消息，他干脆将声音静了音，塞到枕头底下。靠在枕中已经睡出了塌陷痕迹，洗得褪了颜色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
睡意在不经意时到来。江寒睡了一觉醒来时，正是零点。窗外的街道上只有路灯还亮着，除了飞蛾和小虫子，没有其他东西在街上晃荡。他有些口渴，翻身走出卧室，想找点水喝。
从冰箱里倒了冷水，江寒打开客厅的灯，坐到沙发上。他喝了口水，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胶水，有玻璃，有彩纸，还有螺丝刀。
他放下水杯，把彩纸掀开，意料之中看到底下藏着相框。
“是觉得藏这儿我就看不到吗？”江寒扯了扯嘴，对江父有些无语。可笑完嘲讽完，他看着相框上碎裂的几道痕迹，却没话说了。
“……”蹙眉，“我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做错。再说就凭他以前做的那些，我破坏他一个相框又算什么。没把整个相框丢了，都算好的了我本来也不欠他什么……”
江寒说着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白日里那个疲累狼狈的身影，想起他一瘸一拐的脚步，想起那个衣服破旧褪色的背影。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拿过桌上的螺丝刀。
长夜漫漫，。
彻夜里，身形瘦削的少年都坐在鸦雀无声的客厅里。后来他又关了客厅的灯，把卧室的小台灯搬出来架在茶几上。映着昏黄的灯光，低头仔细给老旧的相框换着玻璃，换完玻璃还要拿彩纸重新包一层相框。
那老头就喜欢用墨绿色的材质包边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臭毛病。
江寒有时候换着会骂咧几句自己有病，骂着骂着就没了声，沉默着沉默着，又开始骂了起来。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慢过。
直到将近六点的时候，相框才修好，崭新的就像个新买的。江寒也是手巧，那墨绿色的破纸包起来还包得挺好看，看不出什么瑕疵。
弄完后江寒把桌上东西一收拾，将新相框丢到江父门边的小篮子里——他出来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拎起书包，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边啃边出门往学校去。
——学校——
到了学校江寒才发现，他忘了拿手机。江哥扯嘴啧了一声，熬了半夜再加上手机没拿的戾气格外重，吓得周围一圈的同学连个屁都不敢放。
当然，这群人里不包括某疑似脑子有问题的林月。
“江寒早上好啊！”
江寒一脸表情烦躁，“………”
“你咋了？”
“不想听你废话，赶紧给我滚”
“我错了我错了。”林月搓手赶紧道歉，接着坐到江寒前座的椅子上，“江寒，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怎么追程明浩，然后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法子，你要不要听？”
“不要。”
“好的！你听我慢慢说！”
“………”江哥白眼，“你唱独角戏呢？”
“不，咱俩这是双簧。我跟你说，首先，我想着先若即若离一点，这不是距离产生美吗。”
见林月自顾自说的还挺开心，江寒捏了捏眉心，一阵头疼。
“随你吧。”他靠回椅子上，林月仍旧在喋喋不休。
“先欲擒故纵，然后我再偶尔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眼前一亮。然后！”说到这，林月颇有些激动，“重点来了来了！我再跟其他男生走得近一点，他肯定就会瞬间发现，哇，她跟别的男生我为什么会觉得生气。我肯定是喜欢她，对的，肯定！江寒，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切，那是你情商低。”
“你情商高，你找我说什么？”
“这不是你还欠我条件吗！你帮我好不好？”
江寒张嘴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你——”林月手叉腰，“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你帮不帮！”
“不帮。我不想以后回忆人生的时候，被人标上高中有过你这么个又丑又憨的女性朋友。”
“江寒！你太过分了！”
“噢，那你慢走。”
“那我再反欠你一个条件，你帮我。”
“我，拒，绝。以你交男性朋友的能力用得着我吗？”
“可是你帅啊。”
“呵呵，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江寒你真是……那你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实现！作为条件你帮我！不需要很长时间，几天就好了。”
“我要钱，你给吗？”
“你要多少？”
“嘁，算了吧。全身上下能掏出来三百块都算我高估你了。”冷笑一声，“别烦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太冷漠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还得在监狱呆一个晚上呢。我可是顶着被我爸教训的风险帮你求情的。你居然翻脸就不认人了。”
“………”
“话说你那天抱着烟花筒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后来还听到灯塔那边传来烟花声，不会就是你吧。大半夜去灯塔那里放烟花，江寒你爱好这么独特？”
“……闭嘴。”江寒头疼皱眉，“仅此一次，知道吗？”
“我靠，你答应我了？！”
“没听到就算了。”
“不！我听到了！好的，有江哥鼎力相助，我的追夫之路一定通畅无阻。”
“……”江寒无语，“先上课吧你。”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起。林月这才赶紧说了谢谢转身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江寒心累地低下头。要不是因为林月帮了自己烟花那次，鬼才答应她。唉，今天手机也没带，那丫头估计也一如既往地跟自己说了早安吧。想到这，江寒脸上忽然多了点笑容。
圣诞节……也不知道她过得开心不开心。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对于江寒这种只会在桌上酣然大睡的人来说过的十分快。当他半梦半醒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课。有个人正站在他面前，看着有些胆小，唯唯诺诺地张嘴又不敢吭声。见他醒来，那人才好似松了口气儿。
“江，江哥你醒啦？”
江寒皱眉，刚醒时脾气非常不好，他压着嗓子低声嗯了句，很是不耐。
“教导主任让我叫你去办公室……”
江寒心里疑惑，找他干嘛？反正准没好事。
“不去。”
林苏木表情难看：“江哥……”
“……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就说是有事找你，看着心情不是特别好，江哥你要不……”
“要不什么？我态度好点他就能不讨厌我？”江寒瞥了眼林苏木，啧声，“行了，我去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头子找他什么事儿，反正总归没好事就对了。江寒想到这更加烦闷，他踹了下桌凳，转身走出教室，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有三四个老师，而教导主任的位置在最里面，旁边摆着几株小雏菊还有盆仙人球，看着很是鲜活。
江寒插着裤兜走到他身边，他正在翻东西。分明是看到了他，却连头都没抬起，自顾自翻书。
“………”
江寒转身就想走，这时教导主任突然抬起头，厉声斥责了句。
“你就是这么尊重老师的？！”
声音很大，办公室里气氛顿时变冷，江寒隐隐察觉到其他老师看过来的目光。
他转过身，一派随意又懒散的样子。
“老师，我来了你却假装看不见，难道还要我臭不要脸的站在这儿？您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您，没必要互相碍着对方的眼吧。”
“你说的什么畜生话？！”重重拍桌，“江寒你这样对得起你家人吗？他们送你来学校就是为了让你跟老师顶撞的？！”
“抱歉啊，我没家人。”
老师怒不可遏，“江寒！！”
“您别生气了，把自己气晕过去了多不好。”江寒半讽半嗤的冷脸调侃着，没什么情绪的一张脸，却上上下下满满写着讽刺两个字。又从骨子里纷纷毫毫透着无望两个字。
“就你这样，就你这样…还能有什么出息？”气得直喘气，“现在是什么时候？明年就是高考！我们做老师的哪个不是在为你着想，你呢？你就只想着自取其辱吗？”
“我再怎么样也跟你们没关系。”
“江寒！！你给我滚！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学生！”
“……”嗤声，“求之不得。”
江寒转身离开身后，似乎听见其他老师急促的声音，还有的人劝着“别跟这种人置气，反正以后肯定没出息。”江寒觉得没意思，脚上的速度随即加快。快到似乎想将别人的那些评论，那些批评，那些反驳，全都抛之脑后。脚上速度一块，迎面撞上某个人时也就变得始料不及。
